蒋介石是怎样同意外蒙古独立的？

沈阳老张

山城重庆，那时为国民政府“陪都”。这是1945年的夏天，刚到公历6月，天气已经相当燥热了。深居简出的蒋介石脾气时好时坏，情绪很不稳定。当然，这不仅是因为雾都闷热难耐，偌大一个国民政府总统，不能不为国事*心啊！
　　
　　宋子文担了个难办的差事，问蒋介石：去了苏联怎么说？ 　　
　　蒋先生当然想得深远了。德国法西斯已经完蛋，日本人也好比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最让老蒋伤脑筋的，是那个打垮希特勒的斯大林，世人公认的反法西斯英雄，在雅尔塔会议上，他就领教过此人的谋略和凌厉。
　　苏联要出兵满洲，收拾小日本，这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弄得不好，就是“赶狼引虎”，历史的教训不能不记取呀！可是不同意雅尔塔协议吧，那是美、英、苏首脑都签了字的，而且祖国万岁刚刚开过“七大”，气势正旺；偏偏值此关键时刻，罗斯福总统又死了。而那位苏联大元帅又对中国主权提出一大堆要求，特别是外蒙古问题，斯大林提出要中国承认目前外蒙自治现状，这不是有损堂堂民国政府的尊严，强我蒋某人所难吗？
　　蒋介石真是进退维谷，简直有一种被人捉弄和卡脖子的感觉。可要是顺着斯大林，谁敢担保苏联人不会得寸进尺？当年日俄开战，中国领土血污千里，当时的清政府还保持“中立”，死了多少无辜的中国人啊！

　　行政院长兼外交部长宋子文刚刚访美回国，就被蒋介石紧急召到总统官邸。宋子文注重形象，西装笔挺，谈起访美情况，他两肩一耸，气呼呼地说：“我与杜鲁门总统谈了两次，总统先生哼哼哈哈，什么责任也不想承担，看来美国人也拿不出什么良策。”
　　蒋介石苦笑了一下说：“这也是意料中的嘛，我看你先找几个人商量商量，抓紧时间安排去苏联一趟，人家一直催呢。”宋子文为难道：“去了怎么谈，总不能人家说什么，我们就答应什么吧？”蒋介石想了想道：“我看让经国跟你们去吧，他在那边熟，俄语也好，跟斯大林交往也不错，有些事可以私下谈一谈，通融通融也好。”
　　宋子文深知这是个难办的差事，但国家总统吩咐，也不好推迟。于是1945年6月30日，宋子文携蒋介石的亲笔信，偕同外交特派员蒋经国和外交部副部长胡世泽等，飞到莫斯科参加中苏秘密会议。古老的克里姆林宫庄严而神秘，苏联党政机关的心脏就设在这里。宋子文一行按时到达宫内会议厅，他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压抑感。所谓“弱国无外交”，此话真是不假。

　　苏联领袖斯大林在外交部长莫洛托夫、苏联驻华大使等的陪同下，颇有风度地走进会议大厅。宋子文立即谦恭地迎上去，与斯大林热烈握手。斯大林面带微笑，向中国代表一一致意，亲切地说：“看，我们恭候诸位好久了，这次要好好谈一谈，我希望你们在这里过得愉快！”
　　听了这些话宋子文略微松了口气。蒋经国看到斯大林彬彬有礼的样子，心里的一块石头也似乎落了地。毕竟，自己在苏联卫国战争中也曾冲锋陷阵，更何况还是苏联人的女婿。世人都清楚，苏联大元帅还亲自赠了他一把精制的手枪呢。
　　这是当晚中苏双方的第一次秘密会谈。其实说会见似乎更确切一些，宾主寒暄了几句，斯大林就礼貌地说：“你们先好好欣赏一番莫斯科的美丽风光，过几天我们再正式会谈。”
　　宋子文恭敬地说：“感谢斯大林同志的安排，我们完全乐意按您的意见办。”宾主们一起走进宴会厅。蒋经国看了看表，所谓第一次会谈，不过用了十多分钟时间。他心里多少有点遗憾，毕竟实质问题什么也没有谈呀！
　　
　　第二次会谈。宋子文一筹莫展，斯大林态度强硬：外蒙古必须独立！ 　　
　　耀眼的灯光将会议厅照得雪亮，中苏两国代表沿着猩红色地毯走向谈判桌。然而，这次斯大林脸色如冰，没有了笑容和任何热情的表示。宋子文抬头看了看几位陪同斯大林的官员，脸上无不是冷冰冰的神色。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1945年7月2日晚，中苏举行第二次会谈。当会议正式开始时，斯大林从桌子上站起来，将手里的一份文件用力扔到宋子文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说：“这是一份雅尔塔协议的文件，你看过吗？”宋子文一看，是雅尔塔秘密协定，因此说：“我是看过的。”斯大林神色严肃，语气凌厉，几乎不容置疑地说：“这是罗斯福总统签署过的，如果你们要谈什么问题的话，必须在此基础上讨论！”
　　宋子文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我尊重阁下的意见。”斯大林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和你们讨论任何问题。”斯大林完全是一副主宰世界的强人姿态。当谈到最敏感的外蒙古问题时，斯大林态度强硬地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的态度是很明确的，那就是外蒙古必须独立！”
　　宋子文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因为就是雅尔塔协议，也只是说外蒙古保持现状，也不得不承认中国对其的主权呀！宋子文硬着头皮说：“外蒙独立与否，是中国的内部事务，事关蒙汉民族的历史渊源和深厚感情，这是我们绝不能同意的！”

　　“苏联政府不会接受你们的意见！”斯大林猛吸了一口烟斗，脸色铁青地说：“那么，日本人就可能长期占领中国东北，当然我们强大的红军也不可能出兵远东。同时，你们还要明白一点，有些国家可能以日本为基地，随时进攻苏联，外蒙如果成为一个独立国家，那么对苏联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缓冲余地，苏联就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嘛，这一点中国政府要充分理解。”
　　宋子文只好说：“蒙汉融合，历史久远。现在，既然外蒙人民一再表示其独立愿望，不愿意加入中国，也不可能成为苏联的一部分，那就只能自我发展进步，成为世界大家庭的一员了。我想，苏联也帮不了什么忙的。”
　　斯大林摆了摆手中的烟斗，笑了，话语却不乏威胁：“你们中国已无力管理外蒙事务，何况外蒙正和内蒙串通起来，要成立一个大蒙古共和国。你们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不仅会危及华北，甚至可能出现更大的问题。所以，让外蒙独立，就中国利益而言，也是明智现实的选择嘛！”
　　可是作为中国政府的外交部长，宋子文是不可能点头的。丧权辱国，不能保证一个泱泱大国的领土完整，要是丢了外蒙古，那就是千古罪人啊！这个道理宋子文清楚得很，这样的千钧历史干系他担当的起吗？于是他说：“此事责任重大，我本人无权决定，在没有接到我国政府的明确指示之前，我是万不能接受的。请斯大林同志理解！”
　　斯大林沉吟片刻说：“那好吧，我们是可以等待的嘛。”
　　
　　其实，真要到“到此为止”，那对中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然而…… 　　
　　愁肠百结的宋子文一宿未眠，先向重庆报告了莫斯科谈判的严峻局面，又和胡世泽赶紧去拜访了美国驻苏大使哈里曼，请求美国政府对雅尔塔协议做出公正解释。然而哈里曼却说：“情况都已向国务院写了报告，但美国国务院刚刚改组，现在的政策是尽量减少与苏联盟国的摩擦。”哈里曼无奈地摊摊手，用一种通用的外交语言说：“所以这是中苏之间的事，美国无可奉告。”
　　第二天一大早，宋子文风风火火找到蒋经国说：“你是中国外交特使，又是斯大林的朋友，是不是跟大元帅私下谈一谈？”蒋经国想了想，国难当头，重任在肩，也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拜访斯大林。然而谈话颇不顺利，那位苏联大元帅就像老子教训儿子，把蒋经国训导了一番。但蒋经国毕竟血气方刚，而且是中国政府总统的儿子，所以他并不怯场：“斯大林阁下，您说别的国家会侵占外蒙，但我认为，无论中国还是日本，都没有这个力量。”

　　斯大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难道除了这两个国家，就没有第三个国家了吗？”蒋经国如坠五里雾中：“那还能有哪个国家呢？”斯大林又笑了：“这是个大国，如真从外蒙进攻苏联，一下子切断西伯利亚铁路，那就把苏联分割开了，你懂吗？”蒋经国毕竟年轻，似懂非懂：“这个国家是不是指美国？”斯大林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那还用说吗？”
　　实际上斯大林并没说心里话。尽管后来许多苏联历史学家、国外历史学家都论证这位大元帅当时是这样想的。然而只要回顾一下蒙古人征服欧洲的历史,就可以得出清楚的结论，斯大林的这一手完全是针对中国的，就像现在甚嚣尘上的中国“威胁论”一样，也就是根本不存在的所谓“黄祸”吧。
　　历史总是历史。当年沙皇俄国不费吹灰之力就割去了中国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列宁活着的时候曾说，要将这片土地无保留地归还中国。然而，斯大林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一旦外蒙古独立，就等于在中国的所谓“长城”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假设中苏一旦发生战争，从外蒙古边境到中国内地，也不过上千公里的路程。
　　蒋介石似乎“内战内行”，这位国民政府总统也不可能想出什么高超妙计，只能是权衡利弊取其轻吧。于是，他叫来陈布雷专门写了一份电报给宋子文，嘱其见机行事，“争取最大利益”。然而，斯大林已经等不得了，派人告诉宋子文，中苏马上举行第三次会谈。会谈一开始，斯大林就毫不客气地说：“不讨论外蒙古独立问题，中苏就根本没有必要讨论签署中苏同盟条约。”

　　宋子文说：“关于外蒙古独立问题，涉及我国主权、领土完整和民族感情，我国政府的意见还没有定，我这个外交部长实在难以做主呀！”斯大林用烟斗猛地敲了一下桌子：“你既然不能做主，那你们又跑来干什么呢？”
　　宋子文愣住了，不是你们苏联催我们来的吗？他苦笑了一下道：“我们的意见是给外蒙古以高度的自主权。”斯大林冷笑着反唇相讥：“你们的意见是不现实的，苏联政府绝不会同意！” 作为中国政府的首席谈判代表宋子文，当然得坚持国家最高原则，所以心一横说：“从我国政府的观点出发，这样做或许是现实的，但我也决不能签字！”
　　斯大林猛吸了一口烟，态度粗暴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谈什么？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宋子文苦着脸说：“大元帅阁下未能理解我们的意思，我真是深感遗憾啊！”
　　会谈不欢而散。其实真要“到此为止”，那对中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然而，这时候蒋介石的指令到了莫斯科。于是第四次会谈时，中国代表即阐述了蒋总统的指令，主要是：东北主权及行政完整；苏中共同使用旅顺军港，大连港商业辟为商业自由港；关于中东铁路及南满铁路问题，以中苏共管共有，30年期满后无偿归还中国；阿尔泰山脉，原属新疆，仍应为新疆之一部；苏联政府的一切援助，仍应以中央政府为限。关于外蒙古问题，中国政府愿在击败日本及实现上述三项之后，同意其独立。
　　斯大林听罢，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些条件，苏联政府基本上是同意的。我和莫洛托夫要去参加美英苏波茨坦会议，等会议结束之后，我们再接着谈，你看好吗？”宋子文哑巴吃黄连：“我也回国一次，有些事还要向中国政府和总统报告啊！”
　　
　　斯大林说：“你可以回去，但我们说过的条件是不能改变的！” 　　
　　国人以战胜国的姿态欢呼胜利，而我们的损失并不比那些战败国小。1945年8月9日凌晨，山城重庆万人空巷，鞭炮齐鸣。街上充溢着报童们的喊声：“号外，号外！苏联对日宣战！”
　　苏军进攻满洲的消息使蒋介石亦喜亦忧：喜的是日本很快就会投降了，中国的一切均可由我蒋总统掌握了；忧的是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尚未签定，可那位大元帅如果不讲信义，占了满洲又朝华北打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宋子文回国后大诉其苦，并提出辞去外交部长，也不在中苏条约上签字。蒋介石体谅这位舅爷的难处，终于作了一点让步，委任王世杰做外交部长，和宋子文一行再赴苏联谈判，不知现在进展如何？
　　莫斯科国宾馆。在一间铺着红地毯的房间里，宋子文、王世杰和蒋经国正在协商着中苏会谈的要点。此时正值苏联对日宣战的第四天，中苏第九轮会谈刚刚结束，而蒋介石又突然发来电报，指示中国代表团停止谈判，要坚持在外蒙古的边境等问题上取得“明确协议”。
　　“停止谈判，说起来容易啊！” 宋子文一脸为难的表情：“苏军已进入东北，如果不答应斯大林的要求，人家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蒋经国也是眉头紧皱：“我想总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日本已经提出投降的要求，苏联再拿外蒙古做交易有此必要吗？”新任外交部长王世杰沉思良久道：“看来不谈不行，必须有一个东西约束斯大林元帅，否则不要说苏军随时会推进到华北，就是人家呆在东北不走，事情也够麻烦的。”宋子文又提了一句：“要是他们跟毛泽东联合在一起呢？”王世杰老道地说：“哪还不是明白着，祖国万岁就可能在中国得势嘛！”

　　8月14日，中苏双方举行第十轮会谈。手握强大红军作后盾的斯大林沉着冷静，面带自信的微笑，慢慢地吸着烟斗。而宋子文却呆坐着一言不发，只是在会谈结束时，才提出一个问题：“大元帅阁下，苏军打败日本后，什么时候从满洲撤军呢？”
　　斯大林矜持地说：“唔，大约三个月吧。”宋子文担心道：“那么这一点可以保证吗？”斯大林肯定地说：“当然可以。”因为在波茨坦会议上，斯大林已经向英、美做了“保证”。
　　接下来，中国外长王世杰和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共同签署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主要声明如下：首先，苏联政府同意向中国提供道义的、军事的和其他物质援助，这些援助全部交给中国政府。其次，苏联承认大连、旅顺、中苏共管的长春铁路为满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尊重中国对满洲不可剥夺的主权，并承认该地区行政与领土完整。再次，苏联宣布其无意干涉新疆的内部事务；关于外蒙古问题，在战胜日本后，中国政府同意在外蒙古举行公民投票，以确定外蒙人民是否赞成独立。若公民投票赞成独立，则中国政府将承认外蒙古独立，其边界保持不变。

　　历史记住了这个沉重的日子：1945年8月14日，在抗日战争胜利的日子里，中国人民刚刚收回东北的主权，却又失去比东北大得多的一片国土！从此，被华夏民族尊为伟大英雄的成吉思汗、忽必烈的故乡外蒙古被割裂出中华民族的版图！
　　然而，四年之后，蒋介石和国民党在内战中全面失利，逃到台湾的时候，突然后悔起来，原以为只要有个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斯大林不插手中国事务，“小米加步枪”的毛泽东就会一败涂地，不想“失人心者失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蒋先生不再承认外蒙古独立，并下令将外蒙古再次印入中国的地图，且发表声明指责中国祖国万岁出卖了外蒙古的主权。而事实是，1950年毛泽东访苏，将大连、旅顺和中长铁路（即中东铁路及南满铁路）主权重新收归国有，捍卫了中华民族的主权尊严和领土完整，并且签定了新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为共和国的生存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国际基础。
　　蒋介石这种自欺欺人的作法，不仅背离了历史发展的规律，而且也永远成为世人所唾弃的“笑柄”。

曾经.是我

历史记住了这个沉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