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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百科] 古代人物传记 (诸子传)---老子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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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4 19:17:3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老子传》再版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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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是中国古代的哲学家、思想家,道家学派的创始人。关于老子其人其地,最早的传述者是司马迁。司马迁在《史记·老庄申韩列传》里所述的老子,有名、有姓、有字、有谥号,曰:“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阳,谥号聃”;他的籍贯有国、有县、有乡、又有里,曰:“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有官职,曰:“周守藏室之史也”;有跟同时代名人孔子的交往,曰:“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有老子清楚的世系,曰:“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事于汉孝文帝,假之于解为胶西珢太傅。”据高亨先生《老于注释》考证,老子生于鲁襄公二年,即公元前571年。老子父亲李乾是周朝的下层官吏,使老子具有少年时期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也使得他成为周王室守藏室之史,征集、保管进而饱览了周王朝及诸侯国的典籍,为他创立学说奠定了基础。春秋末年,周王朝内乱,老子弃官西去,经函谷关,关令尹喜慕其大名,强留著书,遂留下五千言《道德经》。
  老子的《道德经》一书,是开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先河的哲理诗,是人类生命活力的颂歌,是中国这一智慧巨人对宇宙、人生、社会、政治、军事认知的哲学格言,是中国文化的大宝藏,是中国思想史上一次灿烂的日出。五千精妙,博大精深,从宇宙到人生,从物质到精神,从社会到政治,无数个层面上的东西都囊括其中,布列得井井有序。他的思想似乎高悬太空,实则立足人世,他貌似虚静,却满溢爱之情;他倡“无为”,结果是“无不为”;他言守静,实则“制动”;他甘“居后”,反而“占先”;无为清静其外,有为积极其内。《道德经》充满智慧之爱,闪烁智慧之美。鲁迅说:“不读《老子》一书,不知中国文化。”胡适说:“老子是中国哲学的鼻祖,是中国哲学史上第一位真正的哲学家。”
  在老子生地河南省鹿邑县这座文明古老的县城里至今仍留下了很多老子遗迹和历代纪念老子的建筑物。如老君台(升仙台)、太清宫、洞霄宫、隐阳山(羊角山)、九龙井、孔子问礼处、濑乡沟(厉乡沟)、李母坟、老子牧牛场……等。史志也留下了历代纪念老子的活动,留下了诸多皇帝、大臣、文人骚客拜谒游览的记载。东汉桓帝几次遣使祭祀老子,延熹九年(166)桓帝亲自祭祀老子于濯龙宫,称老子为老君,太上老君(袁宏《后汉记》十);大唐王朝建立后,由于唐帝室姓李,太宗李世民自认是老子李耳之后,唐高宗乾封元年(666),帝亲至老子庙祭拜,追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旧唐书·高宗纪下》),天宝二年(743),追尊老子为大圣祖玄元皇帝,天宝八年(749),帝亲谒太清宫,册老子为圣祖大道玄元皇帝;天宝十三年(754),帝亲朝太清宫,又加冕老子为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宝大帝(《旧唐书·玄宗纪下》)。宋代建隆初,宋太祖遣使诣真源(时鹿邑称真源)祠老子(李信《宋朝事实》卷七);宋徽宗政和年间,治升老子于列传之首,别为一帙,禁以耳、聃、伯阳命名。宋真宗祥符七年(1014)谒老子于太清宫。太清宫始建于东汉延熹八年(165年),初为老子祠,再名老子庙,唐玄宗李隆基亲改其名为“太清宫”,之后一千多年没有改过。唐王朝时,太清宫已“如帝王者居,庙貌益侈”(《古今图书集成》),有房600余间,到元朝尚占地37500亩,由于后来的风雨剥蚀,兵燹匪患,现存完好的太极殿一座,圣母殿一座,唐柏三株,老子“赶山鞭”一根,唐宋历代碑刻十二通。中国有崂山太清宫,沈阳太清宫等至少八座以上以纪念老子的古建筑被冠以太清宫之名,但首推河南鹿邑老子家乡太清宫历史悠久,且史料记载最完备,并被当做唐皇族家庙而受到多位皇帝的拜谒。坐落在鹿邑县城东北隅的老君台,始建于唐初,是一座平地而起灰砖砌成的八棱角高台,上有大殿,左右配殿各一间,四株唐柏苍翠葱茏。全国解放前后,党和国家领导人张爱萍、胡耀邦、杨尚昆、杨得志等曾到太清宫、老君台参观。
  老子姓李,今天世界各地所有的李姓子孙都会为有这样一位伟大的祖先而骄傲。鹿邑不但是老子的故里,而且还是李姓的发源地。据《新唐书》和《元和姓纂》记载:李姓原为理姓,因世代为掌管司法的长官“大理官”,而因官得姓,至商纣王时,理徵以直道不容于纣,得罪而死。其妻与子理利贞逃难,食木子得以保全性命,为感谢木子救命之恩,遂改理为李。李利贞娶了陈国契和氏女,家于苦县。因之鹿邑成了中国头号大姓——李姓发源地。据《元和姓纂》称:李利贞十一世孙是李耳,生于苦县厉乡曲仁里。老子故里成立了中国鹿邑老子学会,已经在开展和推进老子学术思想研究,弘扬民族传统文化方面做了大量而卓有成效的工作。连续三年召开了“老子诞辰纪念会”、“中国鹿邑老子学术研讨暨经贸洽谈会”和“中国鹿邑老子国际学术研讨会”三次大型、高规格、高层次的会议。国内外先后有500余名专家、学者、老学爱好者和新闻记者到鹿邑,开展学术研究和交流或参观采访,国内外各大报刊、电台、电视台都作了专题报导。中国鹿邑老子学会的影响已远播海内外,同国内外20多个学术研究机构建立了经常性的联系。学会出会刊35期,在国内外各学术权威报刊上发表论文16篇,拍摄了反映鹿邑历史文化的电视连续剧《睡仙陈抟》、《李氏春秋》;编辑出版了《道德经刻译》、《道德经补正》、《老子考索》、《老子故里话老子》一、二集、《老子故里简介》、《鹿邑历史名胜》等书籍。近几年来,老子故里人民各方筹集资金四百多万元,积极开展了对老子纪念遗迹的修复和重建工作。将老君台、太清宫这两座古建筑修葺一新。重建新建了老君台牌坊、太清宫山门、陈亭、紫气园。设计为十九层84.3米高的老子纪念塔是一座容古典建筑艺术风格与现代设备为一体的高塔,就其高度来说为全国之冠。已完成基础灌注深22.2米,塔身已建五层高21.7米。已组建成老子博物馆和老子图书馆。经过努力,将使鹿邑逐步形成老子学术研究中心。
  老子故里在鹿邑,道家、道教文化的根在鹿邑,老子思想研究已经开始进入了一个新时期。海内外的一些老学专家已不满足于在自己家里研究老子思想,纷纷组团到老子生地寻根探秘。近几年到鹿邑观光、旅游、朝拜、切磋学术的团体分别来自港、澳、台、日本、韩国、奥地利及东南亚各国和地区。目前,在全世界正在兴起一股“老子热”。
  作家秦新成、刘升元两同志是中国鹿邑老子学会的理事。他们历千山万水,阅古今典籍,矢志为故土先哲作传。经过十年的艰苦深入的调查了解,搜集整理,一部37万多字的《老子传》终于脱稿,并于一九九二年八月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该书的出版轰动了中国文史界,也受到了广大读者的好评。《人民日报》海外版指出:该传记:“文笔新美,哲理幽深,李耳再生,情节感人,催人泪下,资料详实,从生到死,真实生动,深刻全面地再现了老子的一生,不仅是一部好的文学作品,而且是一部好的哲学、科学和历史书籍。”
  老子作为世界历史文化名人,其著作《道德经》脍炙人口,早已风靡海内外,但真正为这位名人以小说体作传,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此书在国内已印刷多次,并已译成英文向海外发行,但仍供不应求,近一个时期,信件纷纷寄来,希望得到此书。我们也不库存。只有当空抱拳,谦言以对。应广大读者的要求,在两位作者对该书作了修订的基础上,花山文艺出版社决定再版此书,以飨读者。
  老子是一位值得大书特书的伟大的历史人物。我想传记的作者写作此书的初衷,并不是简单地叙述老子的一生,更不是为“立传”而立传。两位作者想通过老子一生的思想行动的记述,给今天的人们以鼓励、督促、借鉴,使广大读者从老子身上吸取智慧和力量,从历史感中增强我们的现实感和社会责任感。是为再版前言。
               中国鹿邑老子学会会长 张景志
                副会长、秘书长 毕起才
                1994年7月22日于鹿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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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9:22:38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问世不凡

他从紫气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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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阳山头戴紫,厉乡沟水流碧,松阴平铺古幽,竹枝高挑脱俗,一代仙人曾卧,贵地也哉贵地!”据说这是春秋末期一个野才人对曲仁里村的称颂。顺便拿他的称颂做个开头,小说就从这里写起。
  周灵王元年——公元前五七一年,二月十五日的早晨,天空弥漫着紫色的水气。因一夜春雨,曲仁里村那近百株大杏树上,红杏花在紫气之中一齐破苞怒放,神秘而俏美。那轻纱般朦胧而晶莹的紫色大气,颜色有轻有重,有浅有深。从上往下看,越往下,颜色越重;从东往西看,越往村西接近隐阳山的地方,颜色越深。如果说山外面的颜色是深紫色的,那么再往西,到山的里面,那颜色就已经成了墨紫色的了。直到这时你才会清楚地发现,那紫色的气流正从深山之中的山涧深处一团一团地翻滚上来。曲仁里村的房屋和树林,梦一般地朦胧着美丽的紫意,紫绛色的墙院,紫黑色的房脊,紫绿色的烟柳,紫灰色的梅枝,一片紫魂荡漾的异趣。初升的太阳宛若一个紫纱缠绕着的紫红圆镜,又象一位穿着红衣,披着紫色披风的送子仙女。当这位仙女踩着看不见走动的脚步挪上云天,从紫晕之中扒开紫色帷幕,用欢笑向大地播送着希望和祝福的时候,几声鲜嫩悦耳的婴儿啼哭从村子中间传了过来:
  “啊哇——!啊哇——!”一个本应属于富家但却属于穷家的生命在曲仁里一家房舍之中降生了。
  他的降生是艰难的。
  “富家”——“穷家”——“艰难降生”,这里有着一长串该写而未写的故事,请允回笔,从头简叙。
  这家姓李,老员外死后,撇下数百良田,上千家资。少员外名叫李乾,在洛阳附近当过几个月的小乡官,因感当差不自在,弃官归里。李乾非常大度,但是挥霍无度。妻子李氏花容月貌,更兼面目无比慈善,如果慈善可称人间大美,那么这大美和她容貌的俊美加在一起,她当堪称天下第一丽人。少员外李乾挥金如土,哪怕是山珍海味,吃剩的饭菜也要倒掉。妻子李氏劝他说:“观你这脾性,咱这家业反正是守不住,‘自家混了填坑,资助别人传名’,我看咱不如除留下几小块地让我过勤劳日子养活咱俩之外,把其余的田产全送给村上那些穷苦的人家。”李乾与妻子一样乐善好施,特别大度的脾性使他心血猛一来潮,当真按照李氏的提议办了。村上的人家,根据贫苦程度不同,所得资助多少不同,家家都收到了一小份送来的田产。人们感激不尽,李家夫妇成了村上公共的恩人。
  后来,李氏刚刚怀孕,李乾就因走远亲,醉酒之后,连夜回归而失迷无踪。胎儿在李氏腹内渐渐长大。一个月又一个月地过去了。到了怀孕九个月的时候,胎儿该当生下没有生下,她心里象没事儿人一样。到了九个半月的时候,她知道肚里的小生命过月了,但是她并没有害怕,自己跟自己打趣说:“过月小儿,值金宝儿,好歹是个小子吧。”到了第十个月的时候,看看还没分娩,她害怕了:“这怎么还不出生呢?”她开始巴望,巴望孩子快快生下。巴呀巴,巴到怀孕到了第十一个月的时候,腹内的胎儿仍然丝纹不动。好一个喜欢安静的小生命!李氏女再也忍耐不住了,恨不能令肚里的孩子在一刻之内离体坠地!她用双手掯着自己的肚子,咬着牙往下掯,但是仍然无济于事。她开始向肚里的胎儿恳求:“孩子啊,娘的连心肉哇,你快快出生吧,娘巴望你出生已经巴到怀你怀到第十一个月的时候了。唉,谁知道‘今儿也巴,明儿也巴,巴到十一(你)不出家!’”没想到窗外有耳,“巴到十一不出家”这句急不可奈的难过话语竟被当成趣闻传扬出去,形成了后来的神妙而荒唐的传说,说她腹中怀着的这个小生命在娘肚里怀了八十一载。“八十一”就是从“巴十一”,“巴到十一”演化而来。
  文归正题。时光推进到这一年的二月十五,紫色的黎明刚刚降临,李氏女就已起床。她一边梳理头发,一边小声哼唱那支她平素最爱哼唱的村歌:“天水清,河水浑,俺上对岸去撑人,撑来一船男和女,个个都是善心人。”她一边哼唱,一边后退,又一次在床沿上坐下,没想到身子尚未坐稳,她就开始感到腹内阵疼起来。最初的一阵疼痛是短暂的,微弱的,但是越到后来疼得越明显,疼痛的阵子越长,而且阵与阵之间的距离越小。当晨炊的青烟和着紫气在各家房脊上袅袅绕转的时候,她腹内的阵痛就已开始难以忍受了。她疼得厉害,似锥剜,象刀割,先是局部疼,后来扩展到满腹疼,牵肠绞肚,致使她面色如土,汗珠象豆粒般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忍不住大声呻吟,在床上栽头。邻家妇女替她难过,给她请来一位收生婆。这收生婆姓金,人称金妈,是一个头发花白、年过半百,在接生上很有经验的老大娘。
  金妈来到李氏床前,细心察看之后,确定是稀有的难产,说是胎儿在娘肚里发育得过于长大,加上过月过得时间太长,再加上李氏是第一次怀孕,她的身体又发育得过慢,象是处在黄花少女阶段,所以才形成目前这样的状况;又说,这种类型的难产,对于大人、小孩都有生命的危险,出现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生不下来,如果不管不问,任情势自己发展,胎儿只有闷死在娘的肚里,连大人也得丧命。金妈感到束手无策,就主动给她请来一位医者。医者看看情势,感到没有办法,只好退去。要说去施行什么手术吧,那时代,这方面的技术根本就谈不上,怎么办?金妈感到十分为难。她见李氏疼痛难忍,一颗心急得如同火焚,只得慌乱地坐在她的床头,让她斜靠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托着她的脖子。
  李氏又一次发出痛苦的呻吟。金妈无奈,决定实行人力助产。她双手把着孕妇的腹部,把胎儿的卧姿进一步抹顺,然后用力推着,逼她降生。没想到,一阵激烈的疼痛使孕妇昏死过去。金妈见李氏昏死过去,连忙将手松开,害怕地对她连声呼唤。李氏从昏厥中醒转,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这,这,这该咋办?”金妈非常为难地对自己说着,转脸瞅见案板上的一把菜刀,“给她剖腹取胎!”这念头刚刚在心里一闪,她又立即进行了否定:“不中!这样不光孩子的生命不能担保,大人也有可能立即丧命!”就在金妈决然否定她的念头的时候,李氏的目光却突然落到那把闪着青光的菜刀上。又一次剧疼使李氏痛苦地闭上眼睛。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之间双目大睁,命令似地对金妈说:“快给我把肚子割开!”金妈心里慌乱得不知所措,不情愿地用颤抖着的右手将菜刀掂起。当她把菜刀举起来的时候,手脖哆嗦一下,又放了下来:“不行!这一刀下去……我,我害怕,不忍心下手。”李氏闭眼忍着痛苦,用极大的力量挤出微弱的声音:“为给李家留下,这条根,我,情愿……,我死后,金妈你要,告诉孩子,做个,对苍生,有益,的,好,好人,……快,快,给我……”双眼睁出两条细缝,又慢慢合上,当金妈又一次举刀,又一次放下的时候,李氏女突然以惊人的力量抽身坐起,从金妈手中抓过菜刀,照着自己的腹部“呲啦”一刀!血水立即从被划破的腹部和衣包之中泉涌一般的流出。浴血的婴孩,破包而出,哇哇坠地。金妈心中惊骇,慌乱地将婴儿从地上拾起,擦去血污,用红色的麻布小被裹好放在床上。
  英勇的母亲以献身的精神,用异常的惊世之举,为人间奉献出一个伟大的生命。她因流血过多,无法挽救,嘴角上留着一丝不寻常的微笑,与世长辞。村人们泪流满面,同声举哀,以隆重的葬礼将他们衷心爱戴的这位伟大的女性殡埋在村后一里之外的涡水之滨。后人为表纪念,给她树碑立祠。《水经注》:“涡水之处侧有李母庙,……庙前有李母冢,冢东有碑。”
  金妈把李氏生下的男婴从床上抱起,见这男婴,除比一般落地时的婴儿惊人的长大之外,还出落着一副俊美而怪异的相貌。他象已经生下几个月的孩子一样,笑眯眯地看着你。脑门儿宽阔圆饱,略长的大脸,丰满俊秀,淡眉长目,双眼叠皮,高鼻梁,笑嘴角,安详和善,慈意横生,两只垂着福相的耳朵大得出格,美得动人。最使人感到怪异的是:他头发是黑的,但是除了眉毛有点发白之外,上嘴唇上还显出一道淡淡的白胡。
  金妈见此怪胎奇象,以为是天上的魔怪借助仙人的相貌,偷偷下凡,投胎转世。她恐怕这偷生鬼魂转成的小孩不能成*,就依照当地的民俗,从村上收来七户人家对在一起的面,八户人家对在一起的水,把面和水掺在一起,和成面块,然后比着婴儿的模样儿,捏了一个三尺多高的面人。她把面人放在婴儿落地时留下的血泊之上,然后从隐阳山坡撅来一根桃条,一边用桃条抽打面人,一边念叨说:“七家子面,八家子水,桃条单打偷生鬼。”一连念了七遍,打了八遭。念完打了之后,把面人在山脚埋掉,然后抱起真正的婴儿,解开裹在他身上的红麻布被,把他赤条条地抱进厨房,让人将已经做好了早饭、盛着热汤热馍的铁锅从锅台上抬下,再把婴儿从灶火门口送进灶膛,然后从上面的圆口拉出。他们认为这样以来,就可以镇魔除邪,消灾解难,使小孩长成大人了。
  过了几个时辰,到了该给婴儿喂奶的时候,金妈抱着他到几家刚生下孩子不久的妇女那里去让他吃奶。因为李氏的恩德,她们都十分乐意接受这样的义务。没想到当她们解开怀把奶头送到婴儿嘴边的时候,他却挤着眼,闭着嘴,不愿意吃。张家妇女奶他,不吃,五家妇女奶他,不吃,李家妇女奶他,不吃,赵家妇女奶他,也不吃。婴儿不吃奶,怎能长大成*?但是他不愿吃,你有什么办法!金妈感到十分为难。又没想到,当她灰心丧气地把他抱给外来户老莱夫人,让老莱夫人给他喂奶的时候,他却十分香甜地吃了起来。这老莱夫人,高高的个子,胖大的身材,是一个敦厚朴实的农家妇女。她几十年来,没开过怀,俗语“四十八,生个叫蚂蚱,”她到了四十七岁的时候,才生下一个女孩,不想,孩子生下,不到七天就死了。她躯体健壮,奶水充足,正为奶水外溢、湿透衣衫而发愁,就在这个当儿,金妈抱着一个胖大的婴儿寻她来了。老莱夫人解开镶着绿边的老青麻布衣襟,温厚地咧着嘴笑着,把尚且红嫩的奶头送向胖大的婴儿。奇怪的是,没等奶子送到嘴边,婴儿就伸头向她靠近,张嘴衔着奶头,一吮一送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发着吸吮和咽奶的响声。他吃得是多么的幸福啊!
  金妈看着孩子香甜地吃奶,心中感到十分惊奇,她高兴地说:“老莱家的,咦!真是,这孩子生来和你有缘!孩子生下没有娘,你就是孩子他娘,你就不妨收他为自己的儿子吧。”
  老莱夫人咧着嘴,舒心地笑着:“好咧,好咧,我就将他收养,将他收养。李少奶奶对我好,有着叫我到死不能忘记的恩德,她又是员外夫人,我不敢妄称孩子他娘,让我做他个奶妈,就称婶妈吧,我要象亲娘一样把孩子养好,这样就算我报他生母的恩德啦。”说罢,把婴儿抱紧,在他胖乎乎的脸蛋上甜甜地吻了一口。
  老莱从村外做田回来,见此情形,高兴得心都开花了:“好咧,好咧,嘿嘿,好咧。”满脸尽是笑容,连那里每一条皱纹都变成可以构成笑菊花的艺术线条了。
  这老莱,花白头发,五十出头的年纪,是一个心地纯真,宽厚和悦的老人。他原籍在宋国。去年,也就是周天子简王一十三年的四月,楚共王率领大军,联合郑成公一起伐宋,用鱼石等五家大夫做向导,一举占领了彭城。到了这年的冬天,宋国的首脑宋成公派大夫老佐带兵围攻彭城。鱼石领兵迎战,被老佐打败。鱼石的弟弟鱼坚在战斗中被老佐的儿子一箭射瞎左眼,心中十分恼恨,声言:以后要冤冤相报,亲手把老佐的儿子射死,还要把他家乡所有姓老的杀光宰净,叫他孩娃不留!并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老佐所在的家乡,所有姓老的人家,尽皆外逃。老莱也和其他姓老的一样,为逃避灾难,携妻逃走。后来就在一家远亲居住的依山傍水的幽静地方——这时地属陈国苦县厉乡的曲仁里村定居下来。他一生无子,更兼刚生一女又突然死去,这时忽然添人进口,喜从天降,怎不叫他乐而忘忧!
  老莱抱起婴儿亲了又亲,吻了又吻,然后举到面前,细细观看,见孩子长着一双异常好看的特号大耳,就给他起名“老耳”。老莱夫人说:“这是员外夫人用死给李家留下的一条根,咱们为报夫人的恩德,不能叫他卖姓,还应该叫他保留李姓,我看咱就喊他‘李耳’。你也别称他的父亲,就称‘叔父’,你看中不中?”“那好,嘿嘿,那好。”至于说后人称李耳为“老子”,那是因为收养他的这位叔父姓老,加上他生下时上唇就有白色的髭毛。再至于说他是自己拱破母亲的腹部从肋间跳出,那只不过是一段美丽的神话传说。这传说正是渊源于他诞生时确系从母亲肋边破腹而出(民谣:肋生老子顶生佛,孔子还从红门出)。传说不是凭空而来,看来世上的一切,无不事出有因。
  老莱夫人从丈夫手里接过李耳,小声说道:“他一生下来,就带着白胡,看来这是不祥之兆。”
  “你不知道,这是好征兆,好征兆。”老莱神秘地趴在妻子耳边,小声地说:“你没听说当今的天子周灵王一生下来口上便有髭须吗?有人称灵王为髭王哩!你妇道人家知道的事少,简王今年死了之后,他的世子泄心即位,灵王天子就是泄心哪!咱李耳生下来有着和天子相似的模样,往后咱家一定大吉大利!这可是好征兆哇!”
  老莱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大变,她害怕地往四周看了一下,小声地说:“可不能胡说,你拿咱孩子给天子比,还喊灵王是髭王,叫外人听走,可是要割舌头的!”
  老莱诡秘地伸了一下舌头:“咦,我的娘哎!……你不说谁能听见?”
  夫妻相视,幸福地一笑。老莱高兴地对妻子说:“这孩子生下时,满天紫气,定是天上的一位紫仙下凡,今晚上可别忘了在包他的小麻布被子外边扎上一条紫色的绸带。”“好咧。”
  四只手一起把幼小的李耳高高地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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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9:26:18 | 只看该作者
天性火花,从幼小心灵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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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子的老莱,突然得子,这是一喜;曲仁里里正何崇恩代表村民正式恭请他们夫妇搬进李家院,这又是一喜。双喜临门,这对于一个饱经忧患的穷苦人,真真犹如一棵将要枯死的老杏树,突然开满鲜花,使他的脸上和心里全都充满了浓浓的春意和春色,他不由自己地从心里笑到脸上,彻里彻外,彻皮彻肉地喜透了。
  这时,苦地归陈国,陈国是楚的附庸。在楚宋之战中被老佐的儿子射瞎眼睛的鱼坚从宋国边境带领一支楚军到陈国去,他们路经苦地,奸淫烧杀,无恶不为。鱼坚心怀一箭之仇,见了姓老的,不问青红皂白,抽刀便砍。也就在这个时候,上边来人找里正何崇恩,要他把村内户口登记造册。这位很有德行和威望的何大伯,突然之间多长了一个心眼儿,当登记到老莱的时候,他犯了想:“不能,我不能把这个‘老’字写在上面!”当时“老”字和“李”字是同一个音,他灵机一动,就把“老莱”的“老”字写成“李”字了。何大伯把他的做法告诉了老莱,老莱非常高兴,他感激而佩服地说:“这好,这好。这除了使我免于遭害之外,还有两条叫俺称心,一条是,我和俺耳,父子俩归成了一姓;一条是,这正好表明俺对李家没忘恩。李夫人对俺的恩德可大哩,去年,俺初来曲仁里,害了伤寒病,不是他及时给俺请医,亲自端汤送药,俺早到地下去了,这次因收养小耳,您又叫俺搬进李家院,把他们该受用的一切都交俺们来受用,这真叫俺不知道该咋样说才好!人家收养儿子是父母把恩给小孩,俺收养小耳,是用收养来报恩。等小耳长大成*,俺老夫老妻下世去的时候,还把尸体埋到原籍,俺不图小耳披麻戴孝,不图他把俺看成叔父、婶妈,只图用俺的恩养来报恩。俺父子二人要用一个姓,俺不叫李家的根苗改姓‘老’,俺要把‘老’字改成‘李’。崇恩叔,请您给众人打个招呼,以后我的名字就叫‘李莱’。”
  李(老)莱一口气说到这里,满脸现出十分感动的神色。何大伯没想到李莱这个老实巴脚的农民竟然能够头头是道地说出这样一番话,而且说得如此具有新意,如此合乎情理!他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紧接着,他不由自主地笑着点头称“是”了。好啊!我们李耳算是没有白白地找了一个叔父!
  小李耳是聪慧的。一个人生下来再聪明,后来不长进,只能是江郎才尽;一个人不管多么勤奋,只要他生就的是个大傻蛋,终究是不会特别聪明的。这种说法是对的,是既不唯先天论,也不唯后天论的。虽然如此,但是,不管是不唯先天论也好,不唯后天论也好,先天后天综合论也好,归根到底,人是有聪明和不聪明之分的。李耳生来是聪慧的,而且是聪慧得罕见,甚至是超乎罕见。这是一个异乎寻常,另外还有一个异乎寻常,那就是他对低下者和苦弱者的同情来得出格的厉害!不仅是来得厉害,而且是来得早,早得出奇!
  在他生下不到俩月的时候,就开始呀呀学语;在一般的孩子呀呀学语的时候,他已会清清楚楚地说话。就在他出生不到俩月的一天早晨,婶妈抱着他去玩,叔父李莱故意逗趣,掂个木棒去“打”妻子。小李耳伸出白嫩的小手,用力扒着他的木棒,不让他打;李莱夫人感到希奇,可笑,就故意夺过木棒扔到地上,然后举起胳膊,握紧拳头去“打”李莱,小李耳又伸出小手,用力扒着她的胳膊,进行制止。在他尚且不满三岁的一天上午,何大伯走进李家院,和李莱夫妇一起坐在大核桃树下闲谈。他们谈天论地。小李耳转动着黑亮亮的眼珠,很懂事地看着他们。何大伯从一群逃荒的郑国人自郑来苦,样子如何可怜,说到天下穷人、富人如何如何悬殊,有的富得流油,有的穷得要死。没想到幼小的李耳突然插嘴说:“天底下的富人咋不不叫穷人穷哎?”何大伯用惊喜的目光看着他,慢慢地咧嘴笑了。笑过之后,他意味深长地回答李耳说:“‘富人不叫穷人穷’,‘甜人不叫苦人苦’,‘咋不不叫’,因为那些富人,甜人,除极少几个之外,大多都没那份心思。我说不出他们没那心思的根源是啥,大概是老天专门指定,特意让他们生成那种缺少一样东西的活物件儿。”他仰脸看着深奥的天宇,名义上是回答李耳,实际上象是自己说给自己,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幼小的李耳未必能懂得他这段话里的蕴涵。
  “缺少一样东西”,这东西指的是什么,李耳当然一时很难想出,可是就是从这时候起,他心里头的这种东西开始迅速长大起来,及至到他十多岁的时候,他的这种东西,已经达到突出的异乎寻常之地步了。
  周灵王一十一年的冬天,一场大雪刚刚化尽,天地间充满着可怕的冰冷,苍凉的山野,苍褐的村庄,苍灰的树林,千树万树,几乎无一不是乱巴着冷硬的枝条。突然,一夜之间,情景大变,天明一看,千里江山一下子被琼花玉树点缀,山上无雪,河上无雪,地上无雪,房上也无雪,但是千树万树,全都开满了洁白的花朵,一簇簇,一朵朵,一条条,煞是好看!曲仁里村前,李耳家那片松树林上,更是别有一番景象。爱往不祥之处联想的人,把这花朵称之为树孝,喜爱闲情逸致者,把它称之为冬之梨花,殊不知这是天宫里那位关心人间疾苦的、同情心很重的爱神因不满冬天的残酷而特把这圣洁的花朵撒到这无数无数的树枝上来的。这花朵是伟大的,尽管它只能开上一时,但它毕竟是与不景气的冬之凄惨针锋相对而把温馨的春色带给了人间。这开得如此盛烈的花朵,如能久开不败,如能把这温馨意味久留人的心头,不也就是三冬春暖吗?可是,可是……,可怜的花朵啊,可惜你空有春心而无法改变这眼前的令时!
  挨吃早饭的时候,李家院里弥漫着一层轻淡的薄雾,袅袅的炊烟从厨屋山墙的小洞眼里冒出。李耳从堂屋里走出,那只卧在梧桐枝头的麻雀“扑棱”飞起,一串棉花瓤般的雪絮轻缓地飘落在青黑色带点霜花的房檐之上。此时李耳已经年长一十一岁,穿一身青色冬衣,身量比他的同龄伙伴略显长大,脸盘嫩俊,黑头发下那两道眉毛和那弯刚能显现的胡髭仍然是那样的如霜似银。他是一个爱动脑筋的孩子,有时想得很多,很奇,有时竟也能象大人那样想得入理入情。
  一个讨饭的小孩,从大门外边走进这座院子。他又柴又瘦,脸抹得象个小灰鬼,赤身耍筒地穿一件烂得吓人的小袄,腰间束着一条土黄色的草绳;下身,那件单薄的夹裤,烂得还剩大半截。这小乞丐慢慢地踱到李家厨房的门口儿。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副十分饥饿的样子,眼巴巴地往屋里看着。此时厨屋里没人。李耳的婶妈是出去抱柴禾去了。也是此时,站在厨屋门口的李莱,正赶上头晕心翻,身体不舒服,他看看那小乞丐,随口说了一句:“饭还没做好,没啥给你,先到别处要去吧。”说着,转身走到堂屋,眯着眼歪到床上。让小乞丐“先到别处去要”,这是他在心绪不好时说的一句无意之话。他心里想着:耳他婶抱柴禾回来,不会不给他拿点吃的。至于说“饭还没做好”,那是他不知道情况,其实,他家的饭已经做好,一锅子白蒸馍已经蒸好,从锅里拾出来放在馍筐里,上面用馏布盖了起来。他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平时吃不上蒸馍,因为这天家里将要来客,所以,不但做的是白蒸馍(馒头),而且是大号的。因他是刚从外边回来,这一点他是确确实实并不知道。这小乞丐见李莱难看着脸子,“不想打发”他这个讨饭的,并且直接“赶他出去”,一赌气,扭头走出去了。
  李耳很可怜这个讨饭的孩子,想给他拿个馍,又不敢,他心里说:“我大(叔父)平时心眼儿不错,这一回是咋啦?……是的,他很可能是心里舍不得,因没过过宽余日子,他小手小惯了,他自己都轻易没吃过好饭,才蒸出一筐子白蒸馍,他能舍得拿出来送给别人吗?”既然叔父不想给乞丐拿馍,他也就不好意思张口了。可是,他太可怜那前来要饭的小乞丐了,心想:“恁小个人,大冷天出来讨饭,谁家有一点办法能舍得叫小孩这样啊!想想,饿得瘦那个样子,一风能刮倒,那衣裳烂得麻嘎子(喜雀)都不敢往身上落,恁冷的天,从老远的地方跑到俺家来,一口馍没要到就走了,多可怜人哪!”他真想拿个馍给他送去,又一想,“不能,要是这样,我大心里会生气的!”他知道他的叔父有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凡是他不顺心的事,你要是逆着他的心思去做,他会一声不响地生暗气,嘴上不说,心里光气,一气几天,越气越狠,直到气出病来。他不能惹他生气,但是他心里由不得非常同情那个小乞丐,“对苦人,心里头应该有个‘同情’,人没同情心,只能算木,不能算人,人来到世上,不算个人,就对不起自己的这一颗心!对这样的人,我情愿少吃,不吃,也得把馍省给他一个,我不能让他走,我要拿着馍给他送去,大不叫拿,我偷着拿,就说馍是我吃啦。明人不做暗事;若做善事,暗事也不能算是暗事。对,就这样办,这样办!”想到这,他轻手轻脚走进厨屋,伸出两只手,一下子拿起四个热蒸馍,偷偷地往衣襟底下一藏,又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很快出了大门,追赶那讨饭的小孩去了。
  没想到,当他急急慌慌地走到村头,用目光寻找那小乞丐的时候,见他已经走远了。他站在那棵头戴银花的大树底下,直勾勾地往南瞅着,见那孩子正急急慌慌地往南边那个相距二里的村庄走。
  李耳心里有点踌蹰了:“他走了,馍还给他不给呢?”一手拨拉着头上那黑发扎成的“小牛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嘿,算了吧,不给他罢。”他自己宽慰自己一般地小声说。
  “不行!”他又很快自己否定自己,“这样,我大要是知道了,他会吵我,笑我,得我的意。我既然已经下决心给他偷拿了这四个馍,就不应该再拿回去。用真心把东西给了人家,东西就应该归人家所有。人家的东西再往自己家拿,就是缺德。我不能做缺德的事,我非给他送去不中!我大是要着不给,我偏要来个不要也给!他是赌气走的,宁愿饿死也争一口气;我也要争一口气!,我别上了!我要追上他!非把我下决心给他的蒸馍送到他手里不中!”想到这,就拿着馍毅然决然地追上去了。
  “别走哩——!别走哩——!”他一边小跑,一边一扬嘴巴一扬嘴巴地向他喊着。没想到不喊便罢,这一喊,那小乞丐走得更快啦。他先是走,后来竟然小跑起来。
  李耳感到奇怪,收住脚步,停了一下,然后又大步向前,紧追不放。前边那小乞丐,小跑一阵之后,扭头看看,见李耳是走,不是跑,也就改成了不是跑,而是快步的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快步走着。追呀追,一直追赶到那琼花掩映的村庄跟前。只见那小乞丐猛一闪身,钻到庄子里头不见了。
  李耳喘着气,走到这个村庄西头,见一个头戴白麻布帽,身穿黄泥色偏衫的老头向他走来。他问老头:“老伯伯,见一个小讨饭的没有?”老头说:“见了,鼻涕两筒,穿得很烂,脸抹得象个小灰鬼。上庄东头了。”
  李耳把拿馍的两只手紧藏在衣襟底下,他不敢向人说出他来这里干啥。他从庄西头赶到庄东头,碰见一个老婆,他问老婆,见一个小讨饭的没有,老婆说:“见了,从这里上庄西头去了。”
  李耳又跑到庄西头,一看,又不见这小乞丐的身影了。
  这怎么办?他到哪里去了呢?
  李耳急得脸上冒汗,他心里说:“我既然已经追到这里了,非追上他不中!下大决心追上他!”他又问几个人见那小要饭的没有,那几个人说:“见了,他正南走了。”
  李耳来到庄前门儿,抬眼一看,见那孩子正急急慌慌地往正南方向的另一个村庄走。李耳迈着更大的步子往南追赶,这一来不当紧,那小乞丐又一溜小跑地跑起来了。李耳急了,嘴里喊着:“别跑哩!我是给你送馍吃!”那孩子并不理他,头也不回,大概是认为他在骗他。李耳心里感到非常奇怪,他生气啦,心里说:“这孩子到底是咋着啦?咋碰上这一种东西!天底下没见过这样的讨饭的!你跑吧,这一回我非撵上你都不中!认死也得撵上!我拼上了,你就是跑到天边天涯我也得把你撵回来!这一回要是撵不上你,誓不罢休!”他下了天大的决心,他不但要把馍给他,还要下狠心弄清他为啥要跑,他要打破砂缸问(纹)到底,弄它个水落石出!他拧起眉毛,把牙一咬,拼死命地往前追赶起来!没想到,刚跑没多远,脚被一块砖头挡了一下,一跐脚,“呼嗵”绊倒!重重地摔了一跤。他十分恼火,顾不得疼痛,折身站起来还撵!他咬着嘴唇撵,跑得比原来劲头还大,两只眼睛都憋红了!
  前边的那小乞丐害怕了,他不敢再跑了,他站在地上,咧着嘴哭着说:“我没偷你的鸡!我真没偷你的鸡!谁要偷你的鸡啦,烂他个小舅子!”
  李耳煞住脚,喘呼呼地站在他的面前,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转怒为喜,扑哧一声笑了。
  咦!这小乞丐原来是一个疑心很大的半吊子。
  当李耳向他说明情况,把四个用万金难买的同情和叫人哭笑不得的误会代价换来的又白又大的热蒸馍递到他手里的时候,这半傻子的孩子也感动得向他称谢了:“你!……你是好人!”
  李耳瘸着腿回到家里,叔父李莱追问起这件事,开始,李耳不愿实说,问急了,才把实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没想到李莱不但没生气,还十分高兴地笑着说:“好!这才是叔的好孩子!”
  有人说:天底下真没见过这样追赶乞丐的,李耳真是个希罕人。崇恩大伯回复说:“不希罕,这样做,和他的天性正吻合。”
  在李耳幼小生活中,合他天性之事,一件件,可比李子树上的白花朵,发生在灵王一十二年六月的一件,或许要比追赶乞丐值得折枝。
  曲仁里村,住着一家姓庞的。当家的,人称庞太爷。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庞信,在朝当官;二儿庞雄,在家没事干,是个有名的恶少爷。
  村上的人为了巴结庞家,每年六月十五日,庞太爷过生日的时候,全村各家各户都要买上好多礼品去祝寿。有的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也要买点东西往庞家送。
  这一年的六月十五快到了,李耳的叔父李莱买了鸡、鱼,还有几大包子糕点,准备送到庞太爷家去祝寿。不巧得很,六月十四那天下午,李莱因一家亲戚有人病危,急需前去瞧看,无法等待第二天去庞家祝寿,就嘱咐李耳说:“耳啦,明天是庞太爷六十大寿,我要是回不来,你可要带上准备好的礼物,替我送去给他祝寿啊!心到神知,礼到人知,小孩子家替大人送,他才高兴哩!”李耳说:“好呗,你放心走吧。”
  六月十五日来到了,李莱真没回来。这祝寿的任务正式地落到李耳头上了。
  这天,庞太爷家真是热闹,琴瑟细奏,钟鼓齐鸣,笑哈哈樽落樽举,乐滔滔客去客来。给庞太爷送寿礼的人真多呀!有抬盒子的,有抬明桌的。有抬囫囵猪的,有抬囫囵羊的。送寿礼的有本地的,有外地的,也有几天以前动身特意从数百里之遥的京都洛阳赶来的。有的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也千方百计买点礼物送到他的家里。他家接到的祝寿礼品九间屋子摆不完。
  上午,李耳一手掂着鸡鱼,一手拿着糕点,从李家院里走出来。他要代替叔父到庞太爷家去送寿礼。当他走到一棵树影浓重的大柘桑树下的时候,见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年轻人?着一篮子寿礼,趔趔巴巴地往庞家走。“岳九娃!是岳九娃!”李耳感到震惊地在心里喊了一句。
  岳九娃到庞家去送寿礼,这件叫一般人看起来十分平常的事情,对李耳震动很大,他一下子怔着了,呆愣愣地站在树影子里,竟然不能往前迈动脚步了。这岳九娃,住在本村,是今年六十整岁的岳平的儿子。这岳平是村上有名的好人,他跟庞太爷年纪一般大,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因为岳平是个平民小百姓,六月十五这天上午,庞太爷家正热闹得鼓乐喧天的时候,他家除了他一个人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别说外地,就是本地也没一个给他祝寿的,连他的儿女都不来给他祝寿!儿女不来祝寿,这也不希罕,希罕的是他的儿子岳九娃把攒了很长时间攒下来的几个钱买了礼品,打算送到庞家去。这是刚才婶妈到他家里去借东西时,亲眼看到和亲耳听到的。不管是婶妈听到也罢,看到也罢,这些对李耳来说毕竟还都不是直觉感受,眼下李耳亲眼看到岳九娃到庞家去送寿礼,这一回对他来说算是真真切切地直觉感受了。
  李耳看到这种自身充满讽刺意味的情况,心中非常气愤,他不明白,人们为啥会这样做。他发现过路的行人用好奇的目光上一眼下一眼地瞅他,就抬腿继续往庞家走。他一边走,一边想,“这庞太爷和岳平,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一家那个样,一家这个样!这都是个人,为啥恁不一样哩?”走哇,想啊,咋想也想不开。当他掂着寿礼走到庞太爷家大门口的时候,一拔腿转身又跑回家里去了。回到家里之后,他并不停留,把礼物往家里一放,一个人空手走出村庄,往村东放牛场上的小山底下走去(春秋时期这里多山)。这里黄花点点,绿草如茵,一座孤傲、立陡的小山高高地拔地而起。山脚下的深涧里,有一潭深不可测的清水。李耳往那片绿地上一躺,脸朝上,双手搬着后脑勺,瞪着眼,皱着眉,看着山尖子顶上的云彩,自己跟自己说起话来:“庞太爷家收了那样多的礼,九间屋子摆不完,我大叫我也去他家赶热闹,咱这点东西,人家庞太爷压根也不希罕。这庞太爷和岳平住在一个庄,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给庞太爷祝寿的人成大群;岳平家冷冷清清,连个瞎鬼也没有。他是个人,他也是个人,这为啥恁不一样哩?嘿,真是,这为啥恁不一样哩?”
  他正在自己跟自己说话,忽然听见“呼咙咙咙咚!呼咙咙咙咚!”一块很大的石头从山顶上滚下来“呼咙咙咙——咚!!”一下子栽到山涧里头的潭水里不见了。
  李耳看到这种情况,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猛地一下折身站起,象飞一般地往家里跑去。到家以后,他突然掂起他叔给庞太爷买的祝寿礼物,头也不回地往岳平家里跑去。
  岳平正在家里闲坐,见李耳喘着气跑来,手里掂着公鸡、大鱼,还有几盒子封好的糕点,惊讶得一时愣住了。
  李耳歪着头,看着岳平,天真烂漫地笑着说:“岳大伯,我来给您老人家祝寿来了!”
  “咦!我的好孩子哎!”老人又惊又喜,连忙站起身,弯着腰,双手恭敬地接过礼物,“我的老天爷吔!还有来给我祝寿的哩!好孩子,好孩子!这叫我咋谢你呀,咋谢你呀!”
  李耳十分高兴,乐哈哈地笑着说:“不要谢,这谢啥,这谢啥,您老人家恁大年纪啦,我还不该给您祝寿吗?”岳平不无疑虑地说:“孩子啊,今日是庞太爷的六十大寿,众人都去给他祝寿,你不去他家,反到我家来祝寿,是跑错门了吧!”
  李耳是一嘴吃个鞋帮子,心里有底。他眉飞色舞,笑眯眯地歪着头说:“不错,不错,就是给您来祝寿!”
  与此同时,庞太爷家里,恶二少庞雄正在怒气冲冲地大发雷霆。他听说李耳把他叔父给庞太爷买的寿礼送到岳家去,脸都气青了,他红着眼吼着说:“他妈的!这小坏种!竟敢这样无礼!奶奶娃子!连胎毛都没退净,就敢这样对待我们庞家,就敢这样看不起我爹,小秧秧子儿,我不宰了你才算怪哩!”说到这里,把眼一瞪,咬着牙,气呼呼地往外走去。
  庞太爷见此情形,紧走几步,追出门来,一把拉着他说:
  “不要跟他不懂话的小孩一般见识。”
  恶二少不听,“不中!你放开我,不中!他妈的,我非出了这口气都不中!”他红着眼,从他爹手里挣脱,头也不回地往岳平家里走去。庞太爷怕他伤了人命,在他身后紧追不放。一群看希罕的人闻风赶来,紧紧跟在庞太爷的身后,连几位前来祝寿的客人也被引得跟了上去。
  恶二少走进岳家,庞太爷也跟进岳家,看希罕的人群也跟着走进岳家。
  恶二少一眼瞅见李耳,见果真正象别人所说的那样,呼地一股子火气冲到头顶,满脸血红的横丝子肉都变紫了,俩眼瞪得象牛蛋一般,伸手揪住李耳胸口上的衣服,一下子把他掂个离地,咬着牙骂着说:“小赖种!没想起你恁坏!妈的,你敢看不起我庞家,真是狗胆包天!我恨不能一家伙掐死你!”说着往前猛地一耸,把李耳仰面朝天地耸在地上,紧接着,又一次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掂起。
  岳平吓得面无人色,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说:“少爷息怒!少爷息怒!这都怨我,这都怨我,都怨我是跟太爷一天生。”
  李耳毫不畏惧,正气十足,猛地一下从恶二少手里挣脱,稳稳当当,凛然不可侵犯地站在地上。他大声质问恶二少:“你为啥要骂人?你为啥要掐死我?我犯了哪一条罪?你究竟为啥要这样对待我?!”
  恶二少怒气不减,喷着沫星子说:“你犯了轻官罪!你把给俺爹祝寿的礼物拿来送到岳家!你不给我爹祝寿,又兴新规矩给老百姓祝寿!”
  李耳寸步不让,义气激昂,大声地说:“兴新规矩就是犯罪吗?你没睁眼看看,你们当官的家里好东西多得没处放;平民小百姓穷得揭不开锅,就这,揭不开锅的还得给你东西多得没处放的祝寿送礼。都去给你当官的祝寿,谁来给老百姓祝寿?兴你立规矩给当官的祝寿,就不兴我立规矩给老百姓祝寿?以你立的规矩是,给当官的祝寿是天该地该,给老百姓祝寿就是犯罪,就该掐死!人就知道挖凹地里土往高坟头上添;就不知道山上的石头往山底下滚,就不知道高凸上的土是往凹地里补充!往高坟头上添土是人的规矩;往凹坑里添土是天的规矩。我给岳大伯祝寿是想叫人的规矩合乎天的规矩,这犯了啥法?这犯了啥罪?为啥要掐死我?!我不怕死,我从来没把死放在眼里,不要用死来吓唬我!”在场的人被感动了,一个个眼里含满泪水,大伙把称赞的目光一齐投到李耳的身上。岳平也流着泪不由自主地从地上站起来。
  站在一旁的庞太爷,这时再也站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对李耳真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说得好!说得好!这后生了不起,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不寻常的人物!我立规矩,从今往后,不准别人给我祝寿,我要领头给老百姓祝寿,年年六月十五到岳家来。”说到这,转脸狠劲瞪了恶二少一眼:“滚!畜生,还不快给我滚?”恶二少讨了个大大的没趣,灰溜溜地走出去了。
  从此以后,这个能够强烈的表现李耳天性的故事就在曲仁里一带村庄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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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9:30:50 | 只看该作者
“野孩子”至“超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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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李耳认识问题的高深度数,居然能够超出一般成年,这种令人惊异的现象,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是,细想起来,此议还是可以理解的。他的“超出”,是非正常的,非稳固性的,是摇摇晃晃、时而出现又时而消失殆尽的。这种超出,只能说是一个十分聪慧的少小者在***迸发时灵感之光的闪现。这种闪现只能是明明灭灭而不是始终如一的。当他心血来潮、义愤填膺之时,他是那样俨然象个非常高明的大人,但是,在他和他的小伙伴一起玩耍起来的时候,他又真真实实地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孩了。
  他和他的伙伴铁镢、玄娃、庚寅、狗逗等一群“野孩子”一起玩“撑船行善”,一起玩“守洞捉鼠”,一起玩“星星过月月”,一起玩“鏊子灰打花脸”,一起到水边戏耍,拾鸭蛋和“捉鱼”。村前有一条风景美丽的厉乡沟,这厉乡沟是从村西北隐阳山下的深潭里流出,宛如一条宽窄不一的小河。沟水清澈,平静,并不没人,两岸长满青青的芦苇,多姿的李树,古幽的绿柳,高大的白杨。夏日,水中长出碧绿的藕叶,粉红的荷花。李耳常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到水边芦苇里拾鸭蛋,摸爬扎(蝉的前身),坐在李子树上伸着头用嘴啃李子。他们在浅水里逗乐、翻滚、坐船、打迸迸,把水边的青草当枕头,眯缝着眼肚皮朝上晒太阳。沟边有一排弯着腰的砍头老柳树,一棵棵,枝叶葱茂,看去恰似一把把很大的斜挑着的碧绿绒球。孩子们光着屁股,一丝不挂,从斜树身上爬上去,钻进“绒球”,发声喊,一齐“,扑嗵”一声跳到水里。多么天真,多么质朴,多么和谐!这里没有机关算尽,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一脸奸猾的勾心斗角。可爱啊,李耳至死不会忘记的赤子之心的童年!但是,一次,当李耳从柳树上往下跳时,不知为什么,一头扎到水里,别在那里再也转不动身子,差点儿没有淹死。从此婶妈禁令:再也不准他下水。他很听婶妈的话,表示照办。他很守信用,一言既出,从此再也没下过水。别人钓鱼,他坐在水边看。他禁不住捉鱼趣味的引诱,有时也随着伙伴们一起捉鱼,由于一颗非常的善心的支配,他捉到的鱼,并不吃掉,不是放回河里,就是养在水缸里,看它们游玩。他并不是不吃鱼,只是自己亲手捉的鱼他不忍心看着让它们死掉又送进自己的肚里。他很有心计,亲手发明了一种捉鱼的新型办法:用一个瓦盆,上边蒙上一片麻布,不,这麻布并不盖严,而是留个小口,然后用麻绳从盆沿下将麻布勒紧,系上一条长绳,接着,在盆里下上食物,送进河水,待一个时辰之后,猛拉长绳,把盆子拽上岸来,就可以捉到一大捧欢蹦乱跳的小鱼。此时李耳总要和伙伴们一起放生,拍手欢跃,感到其乐无穷。
  李耳常和铁镢一起到村东的“放牛场”和村西的隐阳山脚去放牛。他们玩得非常痛快。有时也发生口角,因为一个问题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李耳聪明过人,但是也正因为这聪明使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地滋生了另外的一面:固执己见。有时他竟喜滋滋地在心里说:“我真聪明,象个大人一样懂得很多高深的道理。”他并不知道,他的聪慧的头脑,在顺着思路往深处探究问题时,还带着浓厚的幼稚特点,只是一味的往深处想,再往深处想,想得很深刻,很奇妙,这只是纵深型,而缺乏横阔面,所以有时表现为离奇,甚至固执。这大概是缺乏广阔的社会阅历的聪明少年的共同特点。小李耳是谦虚的,有时也无意之间表现出一种过于自信,有一次,当孩子们谈起上学之事的时候,他曾认为他聪明过人,无须上学念书。后来他上学了!不打算上学,猛然上学,是什么东西使他突然出现这个陡然的转折?这就要推那件使他终生难忘的小事了。
  隐阳山里,有个人不常到的地方。这里有一棵当时世上稀有的大树,长得葱茏茂盛,十分好看。那绿盈盈的叶子使你想到,它象楝树,又象槐树。细碎的叶片,有规律地长在青青的叶柄上,三分象叶,七分象花,恰似用剪刀裁成的绿色的图案,齐中有乱,分外美丽!树旁边有所茅屋,屋里住着半仙山人赵五爷。
  这天,李耳和铁镢,一边放牛,一边下棋。这时,他们突然发现铁镢的牛失踪了!两个人都很着急。李耳赶快帮铁镢找牛。李耳往南找;铁镢往北找。找了一阵,没有找到。接着,李耳和铁镢从南、北两个方向一起向那棵绿色的大树走来。李耳走到大树南面,见树身上被谁刮了一块皮,被刮的地方,露出白花花的一片,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大字:楝;铁镢来到大树的北面,见树身上也被谁刮了一块皮,被刮的地方,露出白花花的一片,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个大字:槐。
  站在大树北面的铁镢,看着树上的“槐”字说:“咦!这棵槐树不小哇!”
  站在大树南面的李耳,看着树上的“楝”字说:“这是一棵楝树,这棵楝树就是不小。”
  铁镢是个好抬硬杠的人,外号“一斧子俩橛”,他一听李耳说这棵树是楝树,抬杠的劲头一下子上来了:“咦!这明明是棵槐树,你咋要说是楝树哩?”
  李耳说:“这明明是楝树呀,你咋要说是槐树哩?”
  铁镢心里说:“你这个李耳,就好给我抬杠,这一回我有根有据,非抬过你都不中!”想到这里,别劲一下子上足了,大声说:“李耳,你听着,牛我不找啦,反正丢不了,这一回我铁镢给你抬杠要抬到底!要见个高低,分个输赢!我要是抬不过你,叫你吐一脸吐沫;你要是抬不过我,你说咋办?”
  李耳心里说:“这个一斧子俩橛的家伙,又上别劲了,明明是楝树,他为了抬硬杠,硬要颠倒黑白,把楝树说成槐树。这一回我非要弄个究竟都不中,争论不过他,不能罢休!”想到这里,就对树北面的铁镢说:“这是楝树,不是槐树,我要跟你争论到底,分个输赢!你说你抬不过我情愿叫我吐一脸;
  我说,我争论不过你,情愿叫你吐两脸!”
  铁镢瞪着眼说:“这就是一棵槐树!”
  李耳瞪着眼说:“这就是一棵楝树!”
  “槐树!就是槐树!不是槐树日头打西边出!”
  “楝树!就是楝树!不是楝树日头从东边落!”
  两个人正互不相让,赵五爷一手牵着铁镢丢失的那头牛,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哈哈地走过来说:“好了,不要再争论了,你们再争论也分不出输赢了。你们争论得很有意思,可是你们不知道,你们都说错了,这不是楝树,也不是槐树,这是一棵合欢树。这树上的‘楝’字和‘槐’字,是我那捣蛋孙子铁蛋为了胡弄人,故意写上的。他刚给我学了两个歪字,就在树上瞎逞能。你们且不可被他的故弄玄虚所迷惑。今后看事情,要从反看到正,从外看到里,从左看到右,从高看到低,从南看到北,从东看到西。天下的事情很多很多,天下的道理很多很多,很深很深,很宽很宽!可不能只是一面之观,一己之见。今后要想避免一面之观,一己之见,就要多长见识,多学知识。要多学知识,就要上学念书。”
  从此以后,李耳一心一意想要上学,想要多学知识。他多次要求跟赵五爷上学,要求拜他为师。赵五爷笑着对他说:“我既不设坛讲学,又不教书收徒,我不是教书先生。咱这苦地县城,有个姓常的教书先生,名叫常枞。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读过很多的书,知识渊博。我看你不如拜他为师,跟他上学。”李耳听他这样一说,心中非常高兴。于是,赵五爷就介绍他,去苦县城里,跟常枞上学。从此以后,常枞就成了李耳的老师。
  这常枞,原来的名字并不叫常枞,因他极爱枞树,自己特意给自己起名常枞。这是一个虽不年轻,但尚不算老的大学问人。他,脚蹬双脸布鞋,身穿玄色布衫,不长不短的头发,不扎不挽,蓬蓬松松,自自然然。身材略胖,面皮白净,走路有点点脚。虽说不修边幅,但是清清气气。平素对人宽容和蔼,但是有时认真起来,态度十分严肃。他的家并不住在城里,而在城西九里的常家坡。他原是富家出身,后因遭了天火,家境贫寒下来,移居城里女儿家里,收徒教书。当时私人办学没有先例,他的教书是非正式的。开始是,他为了避免寂寞,在女儿家一座闲宅小院里,和几个对脾气的人谈天说地,言理讲文,把自己读过的书说给那些志趣相投者们听;后来,一些人家因羡慕他的学识,就把自家的子弟送给他,请他讲书教学,拜他为师,并资助他一些银两,作为束脩(后来称之为学费),让他铺排自己的生活,以便安心教他们的子弟读书识字。这常枞,习惯于盘腿坐在一个用麻编成的又暄又软的大墩子(后来称为讲坛)上,天马行空般的论今说古。他的学生们各人坐在自备的小坐墩上,围绕着他,洗耳恭听。
  少年李耳,第一次有赵五爷领着拜见常枞时,常老师异常高兴,由衷地拍手笑着接见了他:“欢迎,欢迎,十分欢迎!早听说曲仁里有个李耳,少年聪慧,十分聪慧!这一下我可收了一个中意的弟子。你的束脩我豁免,你的束脩我豁免。”
  自从常枞收李耳为自己的学生之后,就把学馆迁到了自己的家乡——常家坡。这常家坡,是个三五户人家的小村,座落在一个簸箕掌形状的坡地之上。常枞的家座落在村庄的前门儿,门前是一片类似松柏的大枞树。一棵棵绿色的枞树,雄壮而秀气,刚硬而美丽。枞树林的南边,是一个象大土岭般的秀美的大土冢。土冢上,绿草如绣,杂花纷繁。土冢南边,是一洼小湖泊一般的绿水,水清澈底,可以看见里头那蓝绿色的水草,水草们用长长的茎子把青黄色的小花挑到水皮之上。水面上,银鱼跳跃,白鹭翻飞。常枞曾用倒挂金钩的诗句,描写自己对这里景色喜爱的心情:青冢将水作明镜,镜映春色千百重,重重喜意乐常坡,坡头卧我爱绿枞。
  常老师拿弟子们给兑在一起的银两,在被火烧过的住宅废墟之上,重新建造了一所青雅的房舍。这房舍既是卧室,又是书房,也是他用来教书的学馆。他在学馆里教他的弟子;更多的时间,是把弟子们领到枞林南边,小青冢脚下的湖边沙地之上,把这里作为他理想的“课堂”。当时李耳就是这个“课堂”上最出色的学生之一。
  “牧野皇皇——,檀车洋洋——,师维尚父——,肆伐大商……”常老师背着手,一面吟诵着《牧野》里的诗句,一面在地上信步走动,有意无意地追赶着蝴蝶。那姿势俨然象是军师子牙于牧野驱车大败纣王军队。李耳等,全体同学,坐在他的周围,一个个一声不响,但是情态各各不一。
  这常老师教书的方法与别人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最大程度上的最大自由式,他有时是坐着讲,有时是卧着讲,有时是走着讲,有时又是追赶着一种动物往前跑着讲,不看学生,也不看放在地上的书简,真是放荡不羁,旁若无人。他所讲内容,十分广泛,从天上到地下,从远古到脚边,从《河图》到《洛书》,从《三坟》到《五典》,海阔天空,扬帆行云,广野万里,任意驰骋。因他讲得不着边际,加上讲课时对授课对象的听与不听从不过问,所以弟子们总不认真听讲。他们有的展开书简胡摸乱瞅,有的躺在地上翻眼看天,有的就着身边的浅水抓鱼,有的偷偷溜走,去那边小枞树林里折枝逐鹿。面对这种情况,平素被常老师称之为“第一聪明弟子”的杜杰,心中非常高兴,因为只有大家都不上进,他才能更好地保持他的那个“第一”。为保“第一聪明”的称号,在学业上如果哪个敢于冒尖,他就要给他来个过得不去,这就使得常老师这群学生在不认真听的前因之上又加了一个后因,所以常枞学问虽大,却没教出几个象样的弟子。新来的李耳与此完全相反,他不仅不去循规蹈矩,而且故意顶风逆水,来个显然立异标新。
  他坐在离常老师最近的人群前边,随着老师讲课的一举一动,他灵活地转动着一双黑黑俊俊的大眼,十倍聚精,百倍会神,竭尽全力地把他所讲的每一段话都刻记在心。聪明加用功,使他对老师讲过的每段话语都能回述,其中不少精彩的段子皆可一字不差地背得出来。
  常老师讲完之后,就叫弟子各人展开书简,找出他指定的必学之段,一片竹简接一片竹简地连讲带读。读讲完毕,自己逸然自得地往大麻扎上仰面一躺,让弟子们面对所规定的片片竹简自己去读。弟子们因那段书上的拦路虎而读不下去,见常老师进入梦乡,也不便于去问,就摇头晃脑假念一阵。李耳是,对于必读之段,经耳过目,再也不忘,卷上竹简去读和展开竹简去读,完全一样。任务完成,无事可干,就用右手食指一字字练习对空书写,让它们化在心里,以便在新路程上往前行进之时,让它们去做得心应手的向导。
  放午学时,同学们肩扛书简,相继离去。李耳总是闪身躲进稠密的小枞树林,盘腿坐在空地之上,把竹简放在膝上,利用午饭时间,令“向导”领路,一段段去攻读那些老师尚未教他读过的书籍。这些未经老师教过的段子之上,不时出现生字,他从腰里掏出小刀,在这些生字的旁边划上记号,以待老师额外指教。李耳上学十分艰苦。曲仁里和常家坡相距十有九里,开初,他是吃过早饭,带上干粮,前来就读。午间,以到附近村上亲戚家前去吃饭为名,偷着在小溪边饮溪水,嚼干粮,度过饭时,下午再回老师身边念书。下午放学以后,一个人离开常家坡,赶回曲仁里。后来,为了把午饭时间也变成学习时间,他干脆不吃不喝,来个“孤军独进,偷卧幽林”。
  午饭过后,同学们陆续从家来到水边“学馆”,李耳也从枞林钻出。众家弟子又开始“摇头晃脑”。
  李耳用树枝把竹简上划有印记的生字一个个写在水边潮湿的沙地之上,请求老师指教。常老师不辞辛苦,乐意额外多教,对这些生字,一个个作了回答。如此一次又一次。这就给李耳后来的自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天,常老师因家中有事,宣布暂时解管(放假)一天。弟子们如鸟儿出笼,乐得手舞足蹈,一个个抓紧时机尽情玩耍。李耳却不然,他爱学习,爱得象是疯了一般,一分一秒的时间也不愿意耽误,他不但不去休假,而且利用这一天的假期开始了更加紧张的自攻自读。
  这天,李耳的叔父叫他到姨家走亲戚。李耳的姨家离曲仁里二十多里,需要坐车前往。他坐着用马拉的小拉车往姨家走,准备回来时请他姨坐车来住几天。为了利用一切时间进行自学,临行时,他在车上放了几大捆子竹简。李耳坐在小拉车上,一面让马自己顺着路往前拉,一面专心致志地看书。走哇,走哇,因他看书看迷了,看呆了,把天底下的一切事情全忘了。他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也不知看书看了多长时间,抬头一问,姨家早已走过去了。那马顺路前行,也不知是怎么走的,长驱直进,加上拐弯抹角,竟然把他拉到一座野山脚下的清溪旁边来了。他心中暗想:“这该咋办?得赶紧拐回去,到姨家去走亲戚。”又一想:“《河图》、《洛书》还没看完,到姨家去还得七拐八抹,处处问路,等费尽周折走到他家之后,不知要耽误多少看书时间;到他家去没有紧事,不如干脆趁热打铁,一股劲儿把这几捆子竹简读完再说。”想到这里,就把马拴到树上,让它就地吃草,一个人坐在小溪旁边,如饥似渴地继续读书,卷上《河图》《洛书》,又展《八索》《九丘》,如进瑞霭缭绕的迷宫,似入珠玉琳琅的宝窟,留连而忘返回,一读而不可收。一直读到紫霞飞尽,月钩挂金,他才想起驱车连夜往姨家摸。没想到天黑路生,迷了方向,东拐西抹,怎么也摸不到姨家。他急得出了一身冷汗。无奈,就把命运交给了那匹老马,让它想往哪走就往哪走。走哇走,走哇走,只见前面闪出一点灯火。李耳赶车照着灯火往前走去,万万没想到,走近灯火,定睛一看,见是老师常枞坐在灯下看书!原来这村庄就是常家坡。常老师问他夜赶马车来这有何事干,他说是从姨家回来,路经这里,顺便问老师几个生字。常老师按他要求,回答了这几个生字,李耳见失迷方向已经又迷了过来,靠着从常家坡往家走的路熟,就连夜驱车往曲仁里村摸去。“半夜走亲戚——意在求学”的俗语,从此开始在曲仁里一带流传。“书疯子”李耳,这个千古怪名也从这里由来。
  第二天,李耳照常赶赴“学馆”,来到枞林前边的常家坡头。这天,常老师忽然心血来潮,展开一卷卷竹简,开始用他讲过的一些精彩段落考问他的弟子。弟子们对于老师所提问题,不是目瞪口呆,就是所答非问,连学业成绩最好的杜杰也不能回答试题的过半。而李耳却出人意料,语惊四座,对老师所提全部问题,一个个都作了圆满的答复。常老师喜出望外,禁不住拍手连声称赞:“好!好!好!从现在起我正式宣布,李耳是我的第一聪明弟子!”
  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天空湛蓝如镜,云朵与花比鲜。李耳离开常家坡,沿着青青的陌头小路,迈着轻快的步子,心情愉悦地往曲仁里方向走。忽然,一群半大孩子挡住了去路。站在前面的两个打手,握着拳头,气势汹汹地逼视着他。这群人的后边,站着一个头戴公子帽,身穿丝绸衫,象小青年一般的大少年。此人粗脖颈,青白脸,短眉毛,母狗眼,轻慢无视一切,傲气冲冲逼人,一副官家少爷的风度。这就是有名的“第一聪明弟子”杜杰。他用敌视的目光,不时地向李耳忽闪一下。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这是杜杰纠集这群野孩子,来找李耳寻衅打架。两个打手中的一个粗粗壮壮的黑小子,暴疾着一双斗鸡小眼,举着粗壮的拳头对李耳说:“好你姓李的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走!”
  “你想干啥?”李耳用黑亮的大眼向他的拳头忽闪一下,接着,紧紧盯向他那长着斗鸡小眼的黑脸。
  “我想干啥,这还用问?爷爷想叫你品着滋味儿好好尝尝我这杂面大捶!”
  “打人违犯王法!”
  “王法?哼哼!这苦县地面,天高皇帝远,我说揍你,你就得挨,连陈国国君和周天子也救不了你!”黑小子说着,照着李耳的肩胛就是一拳。
  李耳愤怒地瞪大眼睛,大声喝问:“你凭啥来打我?不明不白,无理打人,捶头硬实也不算英雄好汉!”
  黑小子说:“你小子夺人家的‘第一聪明弟子’,我就得打你,这一捶先叫你尝尝味道,爷爷还有更厉害的一招,名叫‘双拳齐下’,这杂面捶加好面捶,挨起来才更有味儿哩。”说着,托平两条胳膊,把拳头握紧,一连往后退了五尺多远,接着,飞身猛扑,迅速地向李耳打去!李耳轻轻一闪,“呼嗵”一声,黑小子一头扎到地上,弄了个鼻青眼肿。
  黑小子火冒三尺,脸上带着血,从地上站起,转身举拳跟李耳拼命。在这紧急关口,李耳猛然生出一股大勇,他怒目圆睁,双手攥起黑小子的两个手脖,象连珠炮一般大声而急切地说:“伤人自伤,咎由自取!用拳头服人,人心不服!让人当狗使唤,可耻可悲!拳打无罪人,狗也不如!一看便知,是杜杰当不上第一聪明弟子,心怀不满,无处发泄,让你充当打手!真才实学不能用拳头来换取,空头名誉只能叫人害羞!蛮横无理,以势压人,是狗熊不是英雄,捶头硬实只能证明你软弱无能,你胜利正是你最大的失败!以强欺弱,以恶压善,用有罪来打无罪,耻辱,耻辱!天大的耻辱!”一急一怒,他说话又成了大人。这一席激烈的言词,象一阵冰雹劈头盖脑的打下,直砸得旁边想上手打人而没上手打的孩子心虚手软,面面相觑;那打人的黑小子也松松的放下了双手。
  站在旁边的杜杰黄着脸看着李耳说:“好你李耳,好哇,那好哇!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咱俩不能算毕!”
  黑小子见杜杰出来给他撑劲,想起自己栽的冤枉跟头,两眼一瞪,伸把抓住李耳的一只胳膊,又要去打。杜杰把眼一瞪说:“放开他,不准再打!我说不叫再打,就不要再打,你要再打,我就揍你!快蹲一边去,让我来跟他较量,我倒要看看这个李耳有多大本事。”转脸面向李耳,“你口口声声真才实学,好哇,我要看看你有多大的真才实学!‘第一聪明弟子’原来归我,你来了以后,凭几句胡连八扯把我的名称争走,这是对我极大的藐视,极大的侮辱!不客气说,我要跟你比试比试,看看究竟谁是第一?是英雄是狗熊,拿出真本事来,谁是英雄,谁是狗熊,你可敢跟我见个高低?”
  李耳见黑小子松松的蹲在一边,本想把事情了结,本想说个“我没你聪明,我不敢跟你比试”,可是不知怎的,他低头皱眉想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以藐视的目光,傲岸地盯着他的两只小眼,斩钉截铁地说:“好!我正想跟你见见高低!在学业上比试一下,这倒很有意思,你说吧,这个高低怎样见法?”
  “背《易经》!比背《易经》!看谁背的多!”
  “那好,是背夏朝的《连山易》,是背商朝的《归藏易》,还是背咱们当朝以‘乾’为首的《周易》?三者任你选择。”
  “背《周易》!就背当朝的《周易》!”
  “那好,比赢了咋说?比输了咋办?”
  “谁输了,跪在地上,喊对方三八二十四个爷爷,给对方连磕三八二十四个响头!谁赢了,薅个椿根当驴屌,照输家脸上连抽三八二十四下,再吐三八二十四口唾沫,然后再往他嘴上踢三八二十四脚!”杜杰盛气凌人,咬牙瞪眼地怒视着李耳,右手一抬一抬的,象要掂着椿根往他脸上去打似的。
  李耳心想:“你说这些都是不能实行的废话,比学习就比学习,哪能象你说的这样去做?”他此时因随年龄的增长,加上已读了一些书籍,不再象以往那样,有时出现固执,于是轻蔑地向杜杰冷笑一下,说:“你这条件不大高尚,依我说应当比这还要厉害,有胆量咱请老师来作监证,比试的条件,应叫老师去定,输了咋办,赢了咋办,应有老师来说。”
  “中!中!走!走!咱们去找老师!说这样办,就得这样办,谁当稀屎兔子,谁是狗熊!”杜杰说着,伸出右手,狠狠地抓住李耳的一只胳膊。
  “就这样做,一言为定!”李耳毫不示弱。
  二人相持不下,拉拉扯扯去找老师。一群孩子蜂拥着打了战表的李、杜,前呼后嚷,霎时走进常老师居住的兼作学馆的卧室。
  常老师坐在书几后面,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李、杜,问明他们的来意,态度由气愤与惊讶转为严肃和郑重。他十分认真地说:“你们比背《周易》,我看很好,只是按杜杰说的办法处罚输者,有失高雅;我要按我的想法去办,对于赢者,我要拿我的束脩,以一盘子银子作奖,对于输者,我要叫他在众人面前十二分地过得不去!一定给予特别严厉的处罚!我说到一定做到,到时怎样处罚,你们莫问,我说话是否算数,到时你们便知!”声音虽不是十分高大,但是底气特别充足,听起来如同打下重锤。李耳并不知道,这常老师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平素宽容大度,看来十分放纵,但是,认真起来,异常的严厉。常老师决定让李耳和杜杰三次背《易》,三比两胜,根据李、杜在学业上的实际情况和聪明度数,他规定他们第一次先背竹简三九贰拾AE*片,并用手指点着竹片讲读一遍,又领他们连读三遍。然后,凛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说:“今晚各回各家,连夜熟读,明天上午,就在这里,有我监视,同着全体学生,当场比试背《易》。等三次比背之后,赢则开奖,输则重罚!现在我同着你俩,和我的全体弟子,再问你们一句,受奖不说,你们哪个若要受到处罚,到时是否后悔?”
  “若要受罚,李耳毫无怨言!”
  “若要受罚,杜杰决不后悔!”
  比赛双方把话已经说死,人们议论着纷纷离开。
  杜杰精神紧张地回到家里,嘴里说着“小小李耳,没有什么可怕”,但是,无形中,心头平添了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沉重的压力。这个花花公子一般的大少年,并非寻常之辈,他虽然家庭富有,但不同于那些靠家资只知挥霍享受、游手好闲的真正花花公子。他有雄心,有抱负,聪明过人,在学业上有着相当的造就,只是因为他的聪明没有哪个同学敢跟他比,傲视一切,轻慢松懈,不能上进,在自己身上储存下了不少的潜力。他很会应酬,在老师面前,从不露出傲相,但是他内心特别自信,从不允许任何一个同学有半点超过自己。他常常听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夸奖,被称为“第一聪明弟子”。他听惯了的是恭维话语。赞扬声音的环绕,加上爹娘的娇惯,使他在任何人的面前从来不能有半点的屈辱卑下,正在“一朵花开富贵,满园春色归己”的金子时光之中享受天赠之乐,忽然来个李耳,一下子夺走了他“第一聪明”的称号,他不能忍,他不能容!要是让他强行容忍,那真会活活地难受出一场病来。他要压倒李耳,他要击退向他进攻过来的李耳,要响当当地把他征服。但是这个李耳也好生了得,来势不凡,如不认真对付,要是活活的败在他的手下,拿不到一盘子白银不说,还要当众受到重重处罚,一个从来没有栽过跟头,从来没有失过面子的、风度翩翩、尊容楚楚的少年英杰,如果在众人面前被弄得狼狈不堪,威风扫地,那还怎么有脸见人!他要打败李耳,战胜李耳!只能胜利,不能失败,万万不能粗心!但是他不怕,他有信心,他有足够的把握,靠他惊人的聪明,如果再来个连夜苦读,定能压倒对方无疑。他彻宵达旦苦学,一夜灯火通明。
  曲仁里,李耳家那所朴素的小西屋里,灯光也明一夜,大概他也没有休息。
  第二天早饭过后,第一次赛背《易经》在常老师的学馆开始。屋里地上坐满常氏弟子,其间还有不是学生的邻里乡人。常老师靠墙坐在书几之后,态色肃穆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杜杰和李耳。这里气氛紧张,此时,李、杜第一轮赛背《易经》正式开始。
  常老师问杜杰、李耳,谁愿先背,李耳让杜杰挑选。杜杰为争主动,提出每次背《易》都要让他先背。常老师让李耳先到旁边屋子里等候,接着,庄严认真地看着几上展开的《周易》竹简,让杜杰先背。杜杰扬头挺胸,傲慢地往中间一站,毫无拘束,尽量发挥自己的记忆,大声地从“乾;元亨利贞”开背。他声调高,信心大,一段接一段地往下背去。每背几段,故意间歇一下。存气之后,再往下背。就这样,一连背了将近十阵,一连存了好几回气。背着背着,他忽然间停止,想不起来下一句该是什么了。常老师并不催促,而是让他仔细想想。待了一会儿,他又想了出来。接着还往下背。背了几段之后。又一次停了下来。常老师再让他仔细想想,鼓励他要把潜力用尽。他无论怎么想,再也想不起来,就决定不再往下去背,当众宣布终止。常老师数了一下,他所背竹简共是贰拾陆片,和原规定的贰拾AE*片还差一片。杜杰心满意足地往左边挪动一下,心想:一般人最多只能背十七八片,我背贰拾陆片,不管你李耳有多聪明,也无法再超过我。”一抹压倒一切的得意神色,从嘴角和眉宇之间涌起。接下去,常老师使人叫来李耳,让他开背。李耳转动一下黑俊的大眼,心情兴奋地往中间一站,态度安然,不卑不亢,神采奕奕,意气飞扬。他也从刻着“乾;元亨利贞”的第一片竹板背起。吐字真切清楚,声音悦耳爽朗。既分抑扬顿挫,又长驱奋进,节省时间,干脆利亮。如行云游走,似激水流淌,连发而有节奏,丝毫也不慌张。一音不错,一字不差,一鼓作气,背完贰拾玖片竹板!比杜杰多背叁片,比老师规定的贰拾AE*片还多两片。到此,自动停下,宣布终止。出奇制胜,不同凡响,一下子博得了所有在座人们的赞赏!常老师惊喜地站起来带头喝彩,同学们好一阵热烈鼓掌。
  站在李耳身边的杜杰,见忽然出现这种异常情况,由不得心中一阵害怕。虚荣,嫉妒,和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伤害。脸色蜡黄,嘴唇青白,没有半点血色。他一阵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感到站在这里不合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样子十分狼狈。当他发现自己自我当面出丑时,心中更是慌乱,霎时脸上出满虚汗,贴身的内衣几乎全部溻湿。这些,李耳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常老师宣布第一次赛背《易经》李耳胜利。然后指定下一次赛背任务。从李耳第一次背《易》了尾处,往后数够叁拾陆片,用手指着,一面讲解,一面领李、杜二人连读三遍,然后说:“去吧,我单等看明天上午谁背得多。”说罢,在李耳所背的了尾处,结起一道红绳。
  杜、李赛背,在同学们当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一下子掀起了大大的读书热潮。
  杜杰回到家里,越想心里越难受,恼羞成怒,气得要死。他下了很大的决心:下次赛背,如不压倒李耳,誓不为人!他对他的几个知心好友说:“世有杜杰,不应再有李耳,第二次比赛若不胜李耳,我就头朝下走!”他把愤怒化成了读书上的惊人力量。他不睡觉,也不吃饭,对着墙壁,拼命地背,拼命地读!
  李耳回到家中,读书劲头更大,通宵不眠夜成昼,孜孜不倦入迷乡。婶妈为他的赛背胜利由衷的高兴。她可怜儿子辛苦,半夜里做好香美的饭菜端到他的屋里。她把饭碗放到他的桌上;儿子竟然半点不知。后半夜,李耳的同乡同学庚寅和韩四孩,来找李耳上学。韩四孩是常老师的外甥,原来是跟随舅舅常枞,在他家吃住;后因李耳入学,就和李耳、庚寅一起,天天早去晚回。当庚寅和韩四孩来到李耳的住房的时候,见半仙山人赵五爷也来到这里。介绍李耳入学的赵五爷,听说李耳第一次赛背,奇迹般的取胜,感到极大的乐趣。他怕李耳第二次赛背失败,特意在他上学之前赶来进行事前检验。他让庚寅、韩四孩和他一起看着竹简,让李耳试背。李耳把他所准备的第二次赛背的内容,从头到尾背了一遍。结果是,滚瓜烂熟,一字不差。他共背叁拾玖片,比老师规定的叁拾陆片还多叁片。
  夜去日来,早饭过后,李、杜赛背,第二次在常家学馆开始。常老师又让杜杰先背。杜杰紧张,害怕,吓得鼻尖上直冒冷汗。他十分小心,百倍注意。通过苦读,在学习上他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他从结一道红绳的地方开始往底下背。没想到,这次他一下子背了叁拾肆片。杜杰宣布只能背到这里。接下去有李耳开背。李耳背得流利,自然,一字不错,非常熟练。但是,万没想到,当他从结一道红绳处往下背了叁拾叁片和杜杰相差一片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再也背不下去。庚寅、韩四孩感到很不理解。常老师宣布:第二次赛背,李耳失败,杜杰胜利。常老师在杜杰背《易》的了尾处用两道红绳作结,接着往下数了五九肆拾伍片,一面讲解,一面领杜杰李耳读了三遍,让弟子各回各家,等明天来看杜、李第三次赛背。
  杜杰于第二次赛背中获胜,心情异常振奋,但是心中仍然害怕,因为三比两胜,一人胜了一次,还不知到底是谁最后胜利。但是他的信心猛增百倍。他下了天大的决心,第三次赛背,一定击败李耳!他向他的同学好友们发下宏誓:第三次若不战胜李耳,不头朝上活他一天!若要败在他的脚下,不悬梁自尽,也要投河而死!他不寝不食,以千倍的劲头,用尽吃奶的力量,日夜苦读。夜里困得难忍,他咬破中指,用血在墙上写了两个大字:“拼死”!
  李耳回到家里,以超过前两次的劲头,苦背苦读。白天拼搏竟日,夜晚挑尽孤灯。黎明前,赵五爷和庚寅、韩四孩一起,第二次来到李耳住室。他们第二次看着竹简让李耳预背。李耳把他第二次要赛背的内容从头到尾背了一遍。结果是又背得滚瓜烂熟,一字不差。他共背伍拾陆片,比老师指定要背的肆拾伍片还多拾壹片。赵五爷放心地离去。庚寅、韩四孩问李耳:上一次,你事先背得烂熟,而到赛背的时候为啥偏偏比不上杜杰?李耳不说。庚寅、韩四孩再次追问,他还是不说。庚寅、韩四孩看出其中大有文章,再三追问,并保证:“你说出来,我们给你保密,坚决保密!一定保密!如不保密,愿叫你狠狠地打嘴!”李耳无奈,才很不情愿地说出。
  又一个早饭过后的上午到来,第三次李、杜赛背,也就是最后一次决定胜负的赛背,在常家学馆开始。
  这次决赛,非同小可,三比两胜,前边已经各胜一次,各负一次,这次如果谁胜利了,谁就能取得真正的胜利,如果谁失败了,谁就要前功尽弃,彻底失败,不光拿不到老师奖给的一盘子白银,还要受到无法设想的严重处罚。
  常家学馆,屋外的窗户上趴满男女,他们心情紧张地往屋里看着。屋里,坐在书几后面的常老师,神态慎重地看着一排排坐在木墩子上的弟子,看着在他面前并肩而立的杜杰和李耳。这里氛围肃穆,大家一声不响,单等常老师宣布赛背开始。
  常老师又让杜杰先背。杜杰从结着双道红绳儿的地方往下背。他,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生怕万一失败,拿不到白银,还要当众受到严厉处罚,脸面丢尽;更不敢想起他对几个同学的发誓:如果要失败,不悬梁自尽,也投河而死。他深知常老师的脾性:寻常对人放任自流,说认真起来,十二分的认真,话既出口,不会返回。他想到害怕会导致失败,故意使自己大起胆子,没想到,他这样一狠劲,心里竟一下子生起了百倍的勇气。他靠自己事前准备的充分,一开背就很顺利。一顺百顺,节节顺利。他没想到,他竟一股作气,一直背到第肆拾陆片的地方,直到他确实无法再往下背,才宣布停止。接着由李耳从双道红绳处开背。他背得还象第一次那样,一字不错,爽朗熟练,既合抑扬顿挫,又很流利自然。但是不知为什么,当他背到第肆拾伍片,比杜杰还差一片的时候,忽然“打车”,进行不动,宣布只能背到这里。看来他是不愿超过杜杰,故意停止。对这一点常老师毫无觉察,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起往这一点上注意。
  第三次赛背,杜杰占先。三比两胜,李耳失败,杜杰胜利。常老师心情异常激动。他用十分看得起的喜悦目光看着杜杰,举起大拇指连声夸赞:“好,好!还是杜杰聪明,我要当场奖你!”说着端出早已准备好的一陶盘银子,亲自用双手捧到杜杰面前。杜杰接过那盘白银,脸上露出十分得意的神色,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常老师把目光从杜杰转向李耳,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而冷峻,他想,“你李耳也真不争气,你第一次背恁好,由于骄傲自大,后两次接连失败;人家杜杰,第一次不如你,后两次接连胜利。我若不真正给你个厉害看看,今后不光不能管教我的弟子,也不能有效地治住你的傲气!”想到这,就用十分威严的目光瞅着李耳说:“李耳,你听着!这次赛背,是你失败。胜则重奖,败则重罚,这是事先说定,为做到有规必遵,有章必守,我要言而有信,行而有果!为严明学规,惩一警众,我要重重罚你!”说着,伸手从书几上拿起一个二寸来宽,二尺来长的桑木戒尺,“把左手伸出来!”李耳无奈,只得顺从地把左手伸出。常老师目光严厉,冰冷,脸上仿佛能拧出水,他用左手抓起李耳左手的四个手指头尖,一横心,抡起无情的戒尺,啪!啪!啪!啪!狠打起来。李耳脸色蜡黄,皱眉咬牙,蹙着身子忍受。此时庚寅和韩四孩心中不平,感到非常难过,他们站几站,张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常老师一连打了二十整下,才放下戒尺。李耳的左手立时肿得象气蛤蟆一般,他感到那只手火辣辣的疼痛,但是他忍着痛苦,一声不响。他凝着眸,想了一下什么,用力咬着哆嗦的嘴唇,眼里微微涌出一层潮湿的泪水,但不知为什么,他又咬一下嘴唇,强忍着,把那刚刚涌出的泪水收了回去,好象说:“是我情愿,我不能说亏。”
  常老师越打人,反而火气越盛,严厉的面色半点也没退,他怒气冲冲,把李耳的竹简“哗啦”一声撂出门外,大声说:“跪外边去!”李耳无奈,只好顺从地走到门外,样子十分可怜,可是他并不求饶,一声不响,站在书简旁边,想了一下,自动屈双膝往地上一跪。
  庚寅和韩四孩,看着跪在外边地上的可怜的李耳,再也忍受不住,“呼”地一下,同时从木墩子上站起。庚寅噙着同情的眼泪说:“老师,他亏!你不应该罚他!他亏!”常老师让他说出他亏在何处。庚寅说:“李耳不叫俺说。李耳背书,不能算是输给杜杰。李耳第二次背书,实际上背了叁拾玖片!比杜杰的叁拾肆片多伍片;第三次背书,他实际背了伍拾陆片!比杜杰的肆拾陆片还多拾片。他背的好得很!是赵五爷预先看着叫他背的。他说他看见杜杰第一次背输的时候难为情的样子,不忍心再叫他输。杜杰对人家说,他要是比输了就不活了;李耳怕他万一死了,不忍心叫他输啦。李耳说,他比赛背书是想催杜杰好好学习,想催同学们好好学习,也是催自己好好学习。他说他不想去赢老师的银子,他说老师苦心巴力地挣几个钱,他不忍心去赢过来。他说比赛背书对大家有好处,只要能起到作用就好啦,他情愿自己输,也不叫杜杰输啦。他不知道你这样罚他,他不摸你的脾气,他认为你只是想催着大家好好上学,嘴里说罚,实际不罚,说说就算了,谁知道你罚他罚恁厉害吔!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管问你外甥韩四孩!”韩四孩说:“真的,俺舅,他说的是真的!一点点儿也不假!”此时已在窗外站了一会的赵五爷激动地走了进来。他是从离这二里的闺女家拐来的,他早已看出了李耳有意让人的心思,他对他们第三次比背不放心,这次特从闺女家拐来。他把庚寅的话向常老师作了又一次证实,证实李耳受罚确实是亏。
  面对这种震人心扉的情景,常老师心里实在憋不住劲了,他心中难过,鼻根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他没想到,他狠狠责罚的竟是这样的一位高尚的学生!多好的孩子啊!他的心是多么的好啊!他是因为为别人着想,为别人好而挨打呀!我罚他罚恁狠,打他打恁狠,真是打亏他了!”他感到十分痛惜,说不出心里头是个啥味儿,他哭了,流着泪走到门外,弯腰拉着跪在地上的李耳,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说:“好孩子!快起来,你不该受罚,我罚你罚亏了。你虽说输了,你输得好!输得胜利!人格的胜利!你是一位好学生,合格的学生!超格的学生!”
  在座的学生都哭了。手里捧着一陶盘银子站在地上的杜杰,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象傻了一般,两手一松,陶盘“扑塌”一声掉到地上,摔了好几瓣子。他说不出心里头是个啥滋味儿,“嘟噜”一下,眼泪也出来了。
  啊!李耳,平凡的少年,平凡中很不平凡的少年!常老师的超格生!……
  公元前五五六年,晋、齐大战,十二国助晋,战争波及常家坡头,满地银甲皑皑,遍野盔缨如血。直到这时,李耳跟随常老师上学的生涯才算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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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9:35:36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真善青年

做个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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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象一只巨大无比的神鸟,忽闪着大得能够盖过一切的、黑里儿白表儿的翅膀,轻无声息地往前飞进。随着这只神鸟翅膀的轻轻忽闪,我们的李耳不知不觉地从少年进入了青年。
  公元前五四八年,二十四岁的李耳忽然听说生身父亲李乾从老远的地方回到了家乡。他从失踪至今没回过老家。这次回乡他没到曲仁里来,而是在一个表亲的家里停了一下。当李耳急忙到这家亲威家看望父亲时,才知道原来是个谎信,根本没有此事。
  人皆有情,况且李耳感情又很丰富,他既没见过生父,也没见过生母,没尝过父爱,也没尝过母爱,心中多么难过!他虽有叔父、婶妈的抚爱,但是想起亲爹亲娘,总免不了那不定时间出现的凄苦悲伤。他常把一腔相爱之情深深地倾注到婶妈所讲的生母的身上。哪怕这只是一种往“假设”之上的感情倾注。那么这种假设性的倾注,也曾使他驱走过不少的孤苦凄凉之感,使他在精神上得到暂时性的安慰和解脱。缺乏骨肉之爱和对于骨肉之爱的饥渴,反而使他产生了对众生的大爱,没尝过生父、生母的温存,反而使他象孤身独站的大树一般的生长,更加冷静,更加坚强,更有独立见解,更加使他宽大的心扉对着广漠的天宇而开。对于他的生来从没见过生父和生母,与其说是先天性的匮乏,倒不如说是为一个哲学家的头脑的形成而准备了可贵的因素,他决心不在红尘空走一趟,决心给尘世留下一点什么,用他的话来说,叫做“既来红尘,不愧红尘,绝不浮光掠影,空走一回”。他要做个好人,于世有益的好人。
  做好人,基本的条件有哪些呢?首当其冲的又是哪一条呢?开初,他也不无困惑,还是后来,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他才深深得知。
  那是李耳听说他生父“回乡”之后的第二个年头。初春,大地尚未复苏,草木孕育生机。一个浮云遮日的上午,李耳从外边做田回来,正打算看他的《九丘》,忽然传来一阵叫卖的声音:“牡丹!牡丹!牡丹根!卖牡丹根哟!”
  李耳放下刚刚展开的书简,走到大门外边一看,见一群人正围着两个卖牡丹根的看新鲜。本里里正崇恩大伯也在其中。这时候,牡丹花在世上还是很稀少的东西,一般人是不容易见到的。
  人圈当中的空地上,铺着一个红色的麻布单子。单子上放着几小捆用红麻绳捆着的褐黄色的根根。这些根根,有长有短,有细有粗,有的发几股杈,有的是一条独根。单子旁边栽一根五尺多长的小竹竿,竹竿上挂着一面白绫子旗,旗上画着一株开着鲜花的牡丹树。靠竹竿两边的两个小麻扎上,分别坐着一高一矬两个男人。矬些的,上穿蓝色短衫,下穿扎腿白裤,一副憨厚老实模样。此人姓郑,名叫结实,住在这东边不远的小郑庄。高些的,身穿黄裤,腰系紫裙,头顶正中的发纂上包扎着一块鲜红鲜红的绸子布,白白秀秀的脸蛋上,转动着一双十分机灵的大眼睛。此人风度高雅,谈吐不凡,说起话来,犹如墨士骚人。据郑结实说,他是他的表哥,是洛阳有名的花匠,外号“京都花王牡丹客”。
  这位卖牡丹的京都花王,解一捆牡丹根,拿起一根,托在手上,轻轻笑着,环视一下众人,然后不急不慢地说道:“这种牡丹,不同于一般的牡丹。我在洛阳养花二十四年,都没弄到过这种品种。后来,在我被越国一位朋友请去帮助养花期间,一天,突然在深山谷中发现这样一株红牡丹。它比一般牡丹红艳,红得耀眼,艳得使你想起天上的彩虹,叫人禁不住为它动心;它比一般牡丹朵大,开出的花朵,大如碗口;它比一般牡丹棵大,大得象是一株小树。它的枝叶,也和一般牡丹的枝叶有不同之处,油绿的叶子,看起来有点和橘树的叶子相仿佛。我的那位朋友,曾高兴地把它称为小牡丹树。我把它移到朋友的花房,精心护理,繁殖三年,给朋友换取一笔可观的银两。我的这位朋友,重义轻利,在我临走之时,他要把钱财全部给我!我无论如何也不要。他问我想要些什么,我提出,想带几捆我亲手培植的这种牡丹根,让它到家乡安家落户。朋友欣然同意。此次回乡途中,拐到好友郑结实家,我想顺便售出几根,一来是为朋友的家乡添点光彩,二来也是换取一点盘缠钱。这种牡丹,价钱昂贵,需二十两白银才能买到一根,而又言不二价,所以非富家弟子和那般文人雅士不要。有人买也好,没人买也罢,我并不同于一般卖牡丹的人,非卖不中;我卖牡丹,一是为了证实一下它的价值,二是为了看看人的价值,以便以花会友。”
  李耳见他说得顺理,由不得扒开人群,走到圈里,很感兴趣地蹲了下来。
  庞雄的堂弟,曲仁里第二富家子弟庞秀典,问那卖牡丹根的说:“这牡丹根要是有假,要是不象你说的那样咋办?”那人说:“结实可作保人。”郑结实拍着胸口说:“凭良心说,半点也不假,因为我在越国亲眼见过,你们不信,我愿意拿我的家产作保,要是假了,我情愿扒屋子卖宅子包赔!”他说得十分认真,实在是令人无可置疑。
  庞秀典问:“十两银子一根,你卖不卖?”
  那人回答:“不卖。”
  又问:“十五两银子一根呢?”
  又答:“不卖。”
  “十九两银子一根呢?”
  “少了二十两不卖。”
  庞秀典生气了,把眼一瞪说:“你不卖,我不要!你这个人咋这样?没见过卖恁硬的!”
  卖牡丹的笑了:“我已说了,不要谎头,因为我知道我的货物的真正价值。老弟看值就要,看不值就不要,生意不成*情在,请老弟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李耳转脸往身边的崇恩大伯看了一眼,见他一声不响,就又转过脸来,从那捆解了绳的牡丹根里拿了一根,举在眼前,认真地看着。看来他对这牡丹根很感兴趣。
  卖牡丹的见李耳白袜黑履,蓝裤蓝衫,头顶浅蓝扎帕、白髭淡雅,相貌温文,一时感到很大的兴致;他见李耳对牡丹根看得十分认真的样子,就笑着说:“看来兄弟想买一根。”李耳笑而不语,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卖牡丹的说:“我观这位兄弟,文质彬彬,阔绰泰然,风清月静,相貌不凡,定是一位有学问的高人雅士。我可以毫不避忌地说,我这牡丹,非高人雅士不舍得买,也不愿意要,因为他们没有那份美情妙致。你买到之后,用土埋到盆里,勤于浇水,待一段时间,即可发芽长成一株小树一般的棵棵;然后,特别肥美的花朵,怒放盛开,又香又好看。或陪你于书斋,或伴你于窗前,悦目赏心,清志静神,可以说是其乐也无穷!我的那位养花的越国朋友,就是一位高人雅士,他对我培植的这种牡丹,爱得如醉如痴,他曾写过一段百字颂词来夸赞我这牡丹。这段颂词我已经抄写起来带在身上。我看这兄弟是个识字人,现在特意请你当众念念。”说着掏出一卷白绢递给李耳。李耳接过白绢,展开一看,见上面写满清楚的小字。他说他念不好,把它递给崇恩大伯。崇恩伯说他也念不好,又递给了那卖牡丹的。
  “好,你们不念,我来当众献丑。”卖牡丹人双手撑持白绢,以情带音,宏声朗朗地读了起来:
  “一树春色!满院溢香!朵艳,瓣丽,裁彩虹于天庭;枝绿,花红,若旭日上扶桑。居茅舍而不卑,植污土而不脏。辟恶气以美人情,清烦恼以宁心房。伴君于书斋窗外,陪君于床头案旁。富增志趣兮!学业上进;贵宽胸襟兮!心情豁朗。
  未出屋——能触朝霞,不喧赫——可掬荣光!”
  卖牡丹人读到这里,李耳和崇恩大伯心里都感到特别高兴,他们觉得这人确实有趣,心想,他的牡丹一定很不寻常。崇恩伯立即拿出二十两雪花白银买了一根牡丹根。李耳更感兴趣,跟叔父要银来买牡丹根。叔父手里只有十两银子,又东凑西借,给他弄够二十两白银,买了一根牡丹根。
  李耳喜得这根牡丹根,珍爱地在胸口捧了一会,然后,十分欢欣地走回家去。
  崇恩伯满面春风地走来,笑眯眯问李耳说:“卖牡丹的说栽在地上和盆里皆可,你准备把它栽到哪里?”李耳说:“这价值昂贵的东西,得来不易,我怕以后鸡狗伤它,打算栽到盆里。”“好咧。”崇恩伯点头乐滋滋退去。
  李耳端来一个特大的斗盆,把盆底钻上小眼,然后将盆里盛满肥沃的湿土,小心翼翼地把牡丹根埋在土里。白天,他把斗盆放在影门墙里边的砖台上。这里,保险,阴凉,通风,又能得到反射过来的柔和的阳光。晚上,他怕牡丹根万一被人偷去,就和叔父一起把斗盆抬进小西屋里,放在和他朝夕相伴的小书桌旁。白天抬到院里,晚上抬进屋里,就这样,一里一外抬来抬去。叔父李莱是个勤劳厚道的老人,他很支持养子的喜好,叫抬就抬,总是咧嘴嘿嘿笑着,从来不说一句麻烦。婶妈慈祥地看着他们爷儿俩的可笑动作,用手理着散在额前的花白头发,笑哈哈地说:“你们爷儿俩,配合得可真好咧。”
  李耳很爱他的那根埋在土里的褐黄色的牡丹根。他常坐在书桌旁边看那斗盆。人说爱屋及乌,由于他爱他那埋在土里的“心尖子肉”,推而及之,他对那个破盆,甚而那盆里泥土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一天,他给牡丹根浇水之后,坐在书桌旁边,呆呆地看那斗盆里泥土。只见斗盆慢慢地变成一个肥大的浅红花蕾。花蕾咧嘴,炸开鲜红的花瓣,露出嫩黄的花心。花瓣慢慢地伸展,伸展,霎时铺满整个屋子。有一片花瓣从屋门口伸进院子,霎时,整个院子全被馨香的“红锦”覆盖。
  一闪!幻影消失。面前还是那盛满泥土的斗盆。他多么希望那斗盆里快快长出一棵浓香四溢的牡丹花呀!
  十天以后,牡丹根发出了黄绿色的嫩芽;春去夏来,嫩芽长成一棵手指头粗细的牡丹树,青青的干,嫩绿的枝,浅绿的叶。李耳见了心中好生喜爱,浇水浇得更勤。小牡丹树越长越高,绿色越来越重。李耳和叔父把斗盆抬到院当中砖台子上,让它饱尝阳光,好能及早地长出骨朵,开出鲜花。
  崇恩伯从他家走来,站在斗盆旁边,静静地看李耳的小牡丹树。崇恩伯的牡丹根没照料好,没培植出苗,白搭二十两银子。他现在把观花的希望全都寄托到李耳这棵绿色的小树之上。这样以来,李耳对他的这株小树更加珍爱,他让叔父和他一起把斗盆抬进堂屋,放到供奉天皇的香案之上,这一方面是对叔父辛辛苦苦帮助抬盆的报偿,另一方面,也在无意之间表明了这棵绿色的小牡丹树在李耳、叔父和婶妈心目中的价值和地位。李耳,襟怀锦绣的李耳,他要让这作为主房的屋内因他的心爱的牡丹树突然间鲜花怒放春光明媚,他要和二老双亲共享美好的时辰到来的欢乐。
  他盼望他的小树快快开花,但是不知怎的,越盼望,它越不开。“树”枝和“树”叶的绿色变重了,它不开;枝条上那扁棘针一般的东西变硬了,它还不开;整棵树的枝枝叶叶,姿色变得丑陋了,它仍然不开。别说肥硕的鲜花,就连一个小小的骨朵也看不到。李耳急了,就到隐阳山里去找半仙山人赵五爷。他老人家经多见广,李耳想请他来鉴别一下这是一种什么牡丹。赵五爷来到这里搭眼一看,咦!我的娘啊,怨不得开不出牡丹花,这原来是一棵狗尿疾子树!这种树当时世上稀有,学名叫“枳”,俗名叫狗尿疾子。狗尿疾,多么低劣的名字啊!
  李耳万分气愤!他花了白银,费了心血和功夫不算,又叫狗尿一天爷桌子!这对他一片美好的真情该是多大的侮辱!他到东郑庄去找郑结实,谁知郑结实早已溜走。郑结实那个卖牡丹的朋友,原来是郑国的一个骗子。
  李耳把斗盆从香案上掀翻,摔在地上,烂成了碎片;他抓起那棵可恶的狗尿疾子树,一下子撂到粪坑子里。崇恩伯万分感慨地说:“如今这世道,人心到了何种地步!有卖假酒的;有售假药的;有用狗尿疾子骗钱的;还有满腹空空,窃人才学,老雕戴皮帽假充鹰的;有花言巧语善说假话的,有当官为了肥己,上欺天子,下欺黎民,打着为百姓的招牌坑害百姓的;还有用假去坑骗别人而被别人坑骗死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人心实在艰险!我看这个尘世上的人终究会被自己造出来的这个假字连窝害死!岳丘山的母亲被一个开真方卖假药的活活‘治’死就是很好的证据。”李耳愤恨地说:“这些人看起来是人,为啥不做人事哩?难道是上天造物时故意造出这物种的吗?尘世上的人要是到了一个不剩的都象这个样子的时候,那上天只有把他们全部毁掉而重新去造了!”崇恩大伯说:“刚才我说的是气话,就世人的总数而言,大多数是真诚的;在咱们民风质朴的曲仁里,更是如此。象那卖牡丹的劣等人是为数极少的。”提起那卖牡丹的,李耳越想越生气,他恨透了那个可恶的假字!他下决心要在这个尘世之上做个真人!
  做真人,不仅要做在决心的范围之内,而且要做在行为的范围之内。但是,当你在做个真人的行为的范围之内,绕着旋道飞身迅跑的时候,往往会和不期而遇的做个假人的行为发生冲撞,由于这种往往出现的冲撞所致,下面紧紧接着的又一个故事就发生了。
  曲仁里村子里头,住着一位老人,老人娘家姓啥,叫啥名字,谁也没有去注意,因为她本家(指婆家)姓韩,所以人们称他韩奶奶。韩奶奶在村西隐阳山向阳的山坡上栽了十四棵大蜜桃树。每年夏天,大蜜桃结得满树都是。这些蜜桃,个大,皮薄,核小,肉多。白白的皮,红红的嘴,你用指甲一掐,可以流出甜得象蜜一样的汁水来。附近村上的小孩,好瞅韩奶奶不在那里的时候去偷她的桃。吃几个桃倒没有什么,可恨的是,有时候因一时粗心没有看好,就被摘个净光。苦苦等一年,连个桃妞儿也落不上。
  这年(李耳买牡丹根的第二年)五月,韩奶奶的蜜桃将要成熟,再有三天就可以摘谢。这当儿,正是桃树底下不能离人的节骨眼儿上,韩奶奶的女儿因坐月子生急病派人来叫她来了。韩奶奶想请俩人给她看两天桃,因村人们农活都比较忙,一时没想起来请谁合适。想来想去,最后想到李耳和玄娃身上了。
  早晨,李耳正要出门散步,见玄娃走来,就回屋陪他坐下,二人开始闲谈。这玄娃,是村上有名的不守信用的人。他比李耳小三岁,二十多了,看上去,还一身的孩子气。人虽幼稚,说起假话来相当老练。
  二人正闲话间,韩奶奶急急慌慌地走进来了。她一进门就说:“耳嘞,娃嘞,两位大孙子嘞,我老婆子有急事要请你们帮忙嘞。”
  李耳见老人前来相求,心中喜欢,“啥事?您老人家有啥事要让我们帮忙?只管说出来就是了。”
  老人把她的桃子将要成熟离不开人和女儿有病派人来叫她以及她想叫他们帮她看两天桃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李耳和玄娃听说请他们看桃,心中高兴,当场就应了下来。老人恐怕话说得不透,进一步地补充说:“只需你们帮助两天,因为闺女只叫我去她家两天就好嘞。我看你俩好坐在山坡上一边放牛,一边看书下棋,要不是这我还想不起来到这来请你们哩。这两天,我想请你们一边放牛、看书,一边趁着给我看看桃。我知道,在日头平西以后,那里好有野虫出来,一个人坐那里心里害怕,所以特请你俩。请你们帮忙,我可不是白请,等我从闺女家回来,谢了桃要挑大的,给你们一家送去两大篮子!”
  李耳笑了:“韩奶奶!我们不要您的桃。您老人家放心吧,我们一定要把您的蜜桃看好,我们说到,一定做到!”
  玄娃高兴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乐哈哈合手赞同说:“对!就是这样。您老人家放心,我们一定要把您的蜜桃看好,我们说到,一定做到。”停了一下,转脸看着李耳说:“我看这样,这两天,咱们只看桃、放牛,不再看书。因为看书入迷,会影响看桃。咱们二人坐在桃树底下,一边下棋,一边把牛拴在那里让它自己吃草。这样既能避免无聊,又能在日头平西之后互相仗胆,最主要的是完成了老人家交给的看桃的差使,一举三得,乐而为之,这样,你看好也不好?”
  “好!好!太好了!”李耳笑了,玄娃笑了,韩奶奶也笑了。
  早饭后,李耳带上干粮,一手牵着一头小牛,一手掂着用麻布棋盘包好的竹质棋子,到玄娃家去找他一起去山坡看桃。玄娃说:中,你先走吧,我随后就到。
  李耳一个人牵着牛往村西走。半路上,他忽然止步,不往前走了。他想,“这玄娃,虚虚假假,不守信用,他要是说去不去了,该怎么办?我是不是拐回去,让他和我一块走。”又一想:“我不能这样看人,他以往不守信用,这一次不一定不守信用,他的话说得是那样的切实,我们三面对照许下的诺言,他不能再去光说不做。再者说,韩奶奶的桃,一年收入一次,不是小事,她老人家恁大岁数,亲自来请我们两个,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含糊的。我自己要下决心做个恪守信用的真诚之人,也要用一颗恪守信用的真诚之心去看待别人,别人守信用,我要用自己的恪守信用去对待他,别人不守信用,我也要用自己的恪守信用去对待他。”想到此,就头也不回地牵着牛往隐阳山走去了。
  到了隐阳山,李耳把牛拴在草多的地方,让它自己吃草,一个人坐在桃树底下,展开棋盘等玄娃。等了半天,没见玄娃的影子。他心里很生气,真想站起来去找他!又一想:“不能。我已经答应给韩奶奶把桃看好,我要是走了,韩奶奶的桃要是被人偷了,罪责应该归我,那时候我不也成了不守信用的人了吗?”想到此,就一个人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桃树底下的山坡上。
  此时,四外庄上几个来偷桃子的小孩,从树丛里头露了露头,见李耳一动不动地在那里坐着,一副十分忠于职守的样子,没敢下手。待了半个时辰,又露几次头,见李耳一副安营扎寨的样子,只好带着满脸失望的神色各回各家了。
  日头平西,隐阳山白昼期间令人惊骇的时刻到来了。这里共有两段使人害怕的时候:一段短的;一段长的。短的在白昼,从太阳平西,到日落星现;长段在夜里,从天黑到黎明。夜里,此处如在鬼的世界,没人敢来偷桃,也无法下手偷桃;白昼,从太阳平西到日落星现,这段时间里,此处野虫出没,令人生畏,来偷桃者,如果在其它时候没能得逞,往往利用这个时刻下手。
  太阳钻进镶着金边的紫云,隐阳山上静静的,静静的,静得吓人。浓重的绿茵阴森下来,李耳感到那边茂密的树丛深处,仿佛躲藏着一个看不见的鬼蜮,这鬼蜮在张着大嘴窥视着他,时时想谋他于肚腹之中。忽然之间,一条红花大蛇鹅着头,凶着眼,伸着红红的芯子,直直地朝着他爬来。李耳心里猛一惊,头发梢子竖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当大虫爬到离李耳不远的地方的时候,忽然猛一转弯,又往小树丛里爬去了。李耳赶快抽身站起,到旁边撅来一个胳膊粗细的小树股,掰掉上面的小枝,摘去上面的碎叶,准备拿它给野兽搏斗,保护自己。他心情稍稍平静,刚刚重新坐了下来,猛听呼地一声,一阵阴风从树丛背后吹起,乱树棵子胡乱地摇晃一阵之后,突地从那里跳出一只紫花颜色的头上长着五股六叉的东西的大野兽来。他心里又是一凉,脊背上出了虚汗,他紧紧握着手里的树股,站起来,拉开架式,准备和它拼命。当他看清那紫花东西,原来是一只大鹿的时候,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
  那只鹿钻进树丛,李耳重新坐下,双手紧紧地攥紧那根冒着汁水的木棍,心想:“如果野兽向我袭来,我要和他决一死战。受人之托,忠于人之事,决不能说了不做。宁愿拼死在这里,也不能离开此处,使韩奶奶的桃子受到损失。”就这样,他一直坚持到太阳落山,夜影子上来,才离开山坡,牵牛回家。
  李耳实在气愤不过,牵了牛,一直走到玄娃家里。他打算狠狠地责备他一盘,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张嘴,玄娃就先开口了。他把今天上午李耳从他家走了之后,他如何因喝凉水突发肚疼病,如何浑身出汗,疼痛难忍,如何咬牙皱眉在床上翻滚,如何生怕耽误看桃,下棋,一心要去隐阳山而终究没有去成,活灵活现地说了一遍,说得比象的还象,比真的还真。李耳见他这样说,不管心里是否相信,嘴上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玄娃说:“明天我一定要去!这一回我不再多说,请你看着好了。”
  第二天早晨,李耳带上两顿的干粮,携棋牵牛,第二次去找玄娃。玄娃指指搭在院子里绳上的湿衣裳说:“天下事真有很多想不到,昨天我从身上脱下来的脏衣裳,在水盆里泡了一夜,天明我把它拧出来晾在这绳上了,家里人都出去忙活去了,这里只剩我自己,我要是因为和你一块走而把衣裳现在就收回屋里,一是屋里没处搭,二是捂在那里怕沤;要是搭在这院子里不收,而和你一块走,又恐怕被人偷走,咱小家小户做一身衣裳不容易,我看,你还是先走,衣裳干了我一会就去。你快去吧,露水一干该有人偷桃了。这一回我一定要去,不管什么情况,我不能再说去而不去了!我不能象小时候那样,‘摸摸嘴把儿,不算一啥’,咱都二十多的人啦,红口白牙说出的话,不能不算数,请看着了,这一回我说了要是不做,情愿叫你用条子抽我的嘴。你先走吧,请相信我好了。”
  李耳心里说:“这一回我应得不先走,也要先走,我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哩!”想到此,又一声不响地牵着牛头里走了。
  到了隐阳山,李耳第二次把牛拴在草多的地方,展开棋盘,等待玄娃的到来。等呀等,从早晨等到上午,没见玄娃到来。等呀等,从上午等到下午,仍没见到玄娃的影子。李耳又急又气,急得头上冒汗,气得满脸通红,心中就如烧起一团大火,他真想立即跑回家去,一把拉过玄娃,跟他一块到街上讲理,说不好了就拼架!又一想:“不能,不能,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样,会显得一个青年人没有涵养,也会把看桃的事情弄坏。他这号人,没有意思,我不能用没有意思去对待没有意思。他不守信用,我要恪守信用。他守信用,我要用自己的恪守信用来对待他,他不守信用,我也用自己的恪守信用来对待他。人皆无信,天下混沌,若天下都象他而使天下烂掉,他也逃不掉;若人们都不象他,天下自然还可有救;如若都去无信,我还有信,天下的信,还算没有完全灭尽;以己不信,来为天下坏信,沾沾自喜,何其悲也!以己之信,来为天下存信,本应乐之,何不乐也!他可以不守信用,但是挡不住我恪守信用。不去问他,眼下帮韩奶奶看桃,是天下第一紧事。”想到此,他就沉下心来,安安稳稳地坐在桃树底下,看起桃来。
  日头平西,隐阳山白昼的骇人时刻又到了。阴森的山坡又吹起了一阵飒飒的凉风。李耳找到他昨天丢弃在山坡上的那根还没摘尽树叶的湿木棍,双手横握在胸前,面朝里往石块上一坐,怒目攒眉地盯着对面的乱树棵子,准备应付一切不祥事情的出现。就这样,等了半个时辰,仍然是平平静静,一切安然无恙。
  李耳的心情松缓起来。但是万没想到,当他刚把木棍坐在屁股底下的时候,一只黄狼,瞪着眼睛向他走来。李耳急忙去摸他的木棍,愣在地上,没敢站起。黄狼停下来,见李耳和它对峙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他沉着有恃,恐怕他的附近还有伙伴,就往后退去。但是当它看清山坡上仅只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又开始向他进攻了。它凶着眼睛向李耳扑来。李耳急中生胆,把生死和一切害怕置之度外,抡起木棍向黄狼猛打!只一下,打断黄狼一条前腿。黄狼不知他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只以为他是一个万将难敌的猛将,带着大伤,落荒逃走。李耳因出师告捷,胆子竟然猛增数倍。他双手紧握木棍,叉开双腿,站在地上,心想,我是跟野兽拼上了,宁愿拼死,也不离开这里,我要下决心把韩奶奶的桃看得一个不少!又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刚刚下定决心之时,只听高高的山顶上突然有人大声喊叫起来:
  “啊呀不好!救人!快救人哪!”
  李耳抬头一看,见一个中年大汉从山坡上扑扑棱棱地滚了下来。生活中有很多事往往巧得叫人难以置信,这个从山坡上滚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娃的父亲岳丘山。岳丘山正跟他大儿子石娃一起在山上采药,没想到一滑手滚了下来。
  骨骨碌碌,骨骨碌碌……岳丘山越滚越低,眼看就要栽下十几丈深的山沟摔个粉身碎骨。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平常斯斯文文的李耳不知从哪里一次再次的来了恁么大的勇气和机灵,他一个箭步飞上,一只手抓住岳丘山的衣裳,另一只手抓住一棵小树,咬着牙,狠狠地拽紧,认死不丢!两个人一下子滴溜在那里。岳丘山的大儿子石娃走了过来,费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拉上石坡。
  岳丘山对李耳十分感激,口口声声称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他问他为何坐在这里,李耳把他和玄娃答应给韩奶奶看桃和他几次等玄娃没等来以及和狼搏斗的事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岳丘山听了,特别激动,夸赞李耳说:“好侄子,你做得好!要是都象玄娃那样,说话不算数,不守信用,韩奶奶的桃要被人偷光,连我的性命也没有了!你用生命和你身上万金难买的东西,救了我的命,我要报偿!不光以后我要报偿,现在我还要叫玄娃先来个报偿!”流着泪,从桃树上撅下一个三尺多长的桃条。李耳问岳丘山为啥要撅桃条,他说:“不对你说,我有用处。”
  岳丘山回到家里,用手抹去眼泪,红着眼睛,把桃条往玄娃面前一撂,无比愤怒地大声说:“孽种!你说咋兑现吧?
  你说是用这桃条自己扫嘴打,还是我替你扫嘴上打?!”
  玄娃一阵莫名其妙,“大,你这是咋啦?”他知道他大是个好动感情的烈性子人,但不知这次是为了啥。他扬着脸看着父亲,等待他的回答。
  岳丘山说:“你不要故意来装糊涂,你虚虚假假,言而无信,活不要脸!我提起来那个虚虚假假出真方卖假药的坏蛋骗走我的金银,又把你奶奶活活‘医’死的事,我就恼恨,提起你的不守信用,我就生气!你答应给韩奶奶看桃,又活装狗熊!不是李耳遵守信用,又冒性命危险来救我,我早变成了一把骨头!”接着把刚才山坡上的事说了一遍,“我要报偿!要先叫你替我报偿!你话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连个屁也不放!你害得李耳无聊地干坐两天,你害得我的恩人差点叫狼吃了,你言而无信,我要用桃条抽你的嘴,要狠抽你的嘴!你说是你自己抽,还是我用桃条来替你抽?说!你给我说!”他越说越生气,越说越上劲,眼都恼红了!岳丘山啊,这个老实人,当他暴怒起来的时候,有多么的吓人!
  玄娃把头勾下去了。他心里非常的惭愧,他佩服、感谢李耳,他十分恼恨自己,“大,我错了,我以为李耳守信用,有他在那,韩奶奶的桃不会出事,没想到……唉,要是他也象我这样想,就……我该打嘴!该打嘴!”说着掂起桃条,照自己的嘴上连打三下。
  “你这种人会说会拉,说改不改,我要叫你袒胸认罪!我要把你上身扒光,用绳拴着,用桃条赶着去找李耳认罪,这是我对我的恩人感恩的第一步表示,说这样办,就一定这样办!”岳丘山仍然声音很大地说。
  “我愿意这样,大,我应该这样!”玄娃自动脱去上衣,让父亲用绳把他绑着,用桃条抽着,往李耳家走。李耳见此情形,迅速地跑上去,给他把绳解开,把衣服穿好。从此以后,玄娃成了一个恪守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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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9:37:37 | 只看该作者
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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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不宜人,逼益人之人决心创立益人学说。为创立学说,再修学问,“耳愿予之终身”,其中包括终生不娶(终生不娶,未成事实,李耳婚事,错综复杂,以后章节还要提到,这里不题)。真正益人的学说之建立,是真正艰难的,当李耳以终生不娶的决心开始创立他的学说的时候,世上的险恶就开始直截了当地对他不容了。
  公元前五四五年,楚国想再次伐吴,恐自己兵力不足,不能取胜,就向秦国借兵。秦国出兵助楚伐吴。吴国防守严密,楚国未能获胜,无处出气,就来个回师侵郑,天下刚刚平静,忽然离乱又起。借兵荒马乱之机,大土匪头子栾豹,纠集一批恶劣凶顽开始在陈国苦地趁火打劫,他们冒充吴国军队,四处兴风作浪,以“陈国与楚国通好,我吴军在陈地烧杀夺取,就是对楚国的报复”为借口,杀人放火,抢掠财物,所到之处,一片火海。
  这年冬天,天寒地冻,从凝重的乌云里挤出白雪星星儿,半天一个地飘落在曲仁里村的青松翠竹之上。此时的曲仁里村,正以它特有的静美,一声不响地向战争的离乱和冬日的残酷表示着抗衡。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正坐在李家院小西屋里窗子底下,伏案持笔,目光凝滞地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他就是字伯阳,取号李聃的李耳。他要写点东西,一点于世有益的东西。哪知就在这个时候,栾豹的匪兵突然之间包围了村子。村庄顿时混乱起来,鸡飞狗咬,喊声骇人。匪徒们身穿黑裤,脚蹬深腰白袜,上身穿着玄色的短褂,头上扎着玄色扎巾,有的手提齐头白刀,有的拿着他们称为吴钩的月芽一般的弯刀,凶神恶煞地向村里逼进。几家人家的房屋开始起火,黑烟洞地,火光冲天,两个壮大的匪徒扛抬着一个姿色俊美的少女,龇牙咧嘴地从庄里往庄外走。少女在他们肩上拼命挣扎,但是挣扎不掉。一个花头发老婆婆,拦着他们的去路,跪在他们面前,口喊:“军爷,军爷,行行好吧,军爷,军爷,放了她,行行好吧!”一个匪徒放下少女的下半截身子,摘下腰里挂着的大刀,照定跪在地上的老婆婆“呲”的一刀将她的头颅砍落在地。一个胖大的匪徒,一手端刀,一手抓着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逼他往村外走,小老头连声说:“我没土地,也没金银,一贫如洗,一贫如洗!”胖大匪徒说:“既然如此,要你还有何用。”说着照他的脑门子上砍了一刀,小老头满脸流血,一头栽到地上,等那匪徒离开他好几步远的时候,小老头又在地上动了几动。一个匪徒从村外抓回一个逃跑的村民,用弯刀将他的右手削掉,拧着他左边的胳膊往村里走。此时两个年龄大一点的匪徒用右手拧着庞雄的堂弟庞秀典往村外走。庞秀典嘴里说着:“俺家大财广,家里不缺金银。”“好吧,既是殷实主户,那就快请上车,等给你定好价钱,再叫家里人拿钱来回。”说着将他绑了,让他坐上停在村头的那辆双轮檀木马车。当马车刚要离村西走的时候,一群匪徒赶着六个用麻绳穿了袄袖的村民,从村子里边走了出来。这六个人的当中,有一个二十七岁的青年书生。此人姓啥名谁?他就是李耳,我们心中敬爱的李伯阳。
  李耳他们一行人,在匪徒们的驱赶之下,往西南方向怨庄一带走去。当他们走到离怨庄不远的时候,见路两旁不远一个不远一个地躺着一具具的死尸。怨家庄上,一片焦黑,除了几所被烧得烂杂杂的瓦房之外,其余的房子全都变成了屋岔子。村头的两片场地上,躺着两片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些尸体,有的没有头,有的没有胳膊,有的没有下半截身子。一棵柳树上,挂着受害者的肠子和连肝。另一棵柳树上,挨边挂着三颗已经冻硬的人头。听匪徒们自己叙述,这怨家庄上有一中年汉子,因父亲被抓,他一怒之下,杀了一个匪兵的小头目,惹得栾豹无名火起,就下令对怨庄来了个烧光宰净。李耳在心里对自己说:“天哪!太恶了!这些在上天形成物种时,错形成的劣等物种太恶了!只有恶人才做恶事,从未见过真正的善人去做恶事,看来人间最宝贵的东西首要的应该推‘善’。当今,在这个尘世之上,这个‘善’字太缺乏了,太需要了!我李伯阳此去如若不能生还,一切都不再说;如若倘能生还,一定终生奉行一个‘善’字,终生宣扬一个‘善’字,让我们以‘善’莅天下,使其恶无法实行吧!”
  李耳他们穿过怨庄,往西南方向走去。
  傍晚,北风顿然刮起,天色愈加阴暗,下雪了。先是轻软稀疏的雪花;接下去,白絮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越来越稠;再接下去,肥大的雪絮间夹杂了纷乱的象石灰一样的白粉;再接下去,又夹杂上了雪肠子和冻雨。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紧,无数个白色的冷旋当空拧起,整个天宇,浑浑糊糊,粉粉迷迷,搅得世界寒彻冷透,霎时,整个人间全被埋在白茫茫的冰魂之中。不到半夜,怨庄村头那片惨景就被一尺多厚的大雪严严地遮盖了。
  第二天,天气乍晴,大雪开始融化,加上人踏,路上被踩出无数个烂杂杂的窑豁。寒夜来临,天气奇冷,那无数窑豁的边沿象刀锋一般坚硬锐利。三天后,一个又飘雪花的傍晚,李耳他们一群被劫持者,在匪徒们的棍棒绳索之下,从大西南方向折回,第二次又过怨庄。听说栾豹的土匪队伍,是在西南和陈国军队遭逢,吃了败仗之后,不得已才掉头转回的。此时,李耳再也看不见和自己同来的乡亲,因为他已经“入编”。匪徒们把他编置到第三十八串长绳之中。这一串绳和其它串一样,一绳穿着十八个人。他们用又粗又结实的皮绳,从被抓者的肩膀上穿透棉袄,一个挨一个地穿起,一连串地穿起一大串了。前后两边的绳头,都有匪徒们紧紧拽扯,象牵牲口和赶牲口一般。每一串绳的两边,都有四个拿刀带棒的凶恶匪徒监视,而且后边还跟着一个挎弓带箭的串长。如果有人“不规”,他们不是棒打,就是刀砍。如果有人逃走,带弓箭的串长就用弓箭向他射击。凡没有射死而被追回者,尽皆用刀砍死。他们把这些被抓来的人称做“狩获”,意思是狩猎获取的物品。他们对这些“狩获”折磨得很残酷,一则是使他们失去逃跑的能力,二则是使他们忍受不了痛苦,好赶紧给家里捎信,让家人们快快拿钱来把他们回走。他们给这些“狩获”编了号,定了价钱,家里人拿钱来回,如果达到定价或超过定价,就放人回去;如果达不到定价,就不放他们,而让其继续受罪。定价低者,折磨得厉害;定价高者,稍有优待。如果家里很穷,硬说家里富有,长时间没人来回,就来个苦苦折磨,最后杀掉。对不拿钱者,他们从来不放;对必须放者,他们的规矩是放死不放活。
  李耳一串“狩获”和其它许多“狩获”一起,穿过怨庄,冒着奇冷严寒,迎着稀疏的雪花,踏着硬锐的冻地往正东走。北风如刀,割得“狩获”们的耳朵和手梢象猫咬着一般。一个早已被折磨得又黄又瘦的年轻人,脚上的麻布鞋底被冰硬的冻地磨透,两个已被冻紫的脚后跟露在外面,脚后跟被冻地磨烂,肉丝子和坏死的紫血沾在地上,使人看了由不得浑身每一个骨头缝都为之寒颤酸楚。年轻人疼痛难忍,忽然双腿一软,坠到地上,再也无法往前迈动一步。绳串带着那年轻人往前拖拉一阵,终于停住。“军爷,我真是一步也挪不动了。”年轻人再也没有一点生的希望。“不能走,就放你回去!”监管这一串人的小头目这样说一句,就端刀把他从绳上割掉,拉到一边,砍死在地。
  队列继续往东前进。人们一声不响,只能听到他们脚踏冻地时发出的“哧嚓哧嚓”的声音。他们万万不敢随便说话,匪首们早有规定:“狩获”们除因特别情况经串长允许之外,其余任何时候不准开腔发话;更不准“狩获”们之间随意交谈。对随意交谈者,除严刑拷打之外,还要割下舌头。李耳和其他“狩获”一样,默默走路,一声不响。他是个能说善讲之人,如果允许说话,他会只用语言就能把这些走兽击败,但是他们手里有刀,对于劣种动物的带刀者来说,他们无理也是有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深深知道,与其被他们割下舌头,倒不如干脆一句话不说。走在李耳身后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者。此人良眉善目,一脸悲哀之颜。他,姓陶,名焕,字玉章,无儿无女,是一个孤苦无依之人。这陶玉章已被他们抓来一段时间。由于身体虚弱,加上冻饿苦累的折损,使他出现天旋地转、四肢酸痛的不支之感,双腿象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实在无法向前迈步。但是由于生存欲望的促使,他用尽仅有的一点力气硬往前挨。走着走着,头一晕,眼一黑,瘫软在地。“不能走了,放你‘回去’!”那个方才刚刚杀了人的匪徒说着,端刀去割他的棉袄。陶玉章猛地一个震惊,竭尽全身仅有的一点力气,从半昏死中睁开眼睛,拼命一般地挣扎着站起,凄惨地哀告说:“军爷,我能走!我还能走!”黑色的“军爷”奸笑着瞅他一眼,才算暂时把他放开。
  人串继续往前走动。陶玉章在半昏死的状态之中硬往前挨,踉跄了一步,接着,一个前趴,双手扒在走在他前面的李耳的两个肩膀头上。李耳出于一颗善心,故意用自己两个肩头上的力量慢慢地带动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没想到这样一来不知当紧,反倒引起了那个已经全无人性的黑色“军爷”的兴趣,一时高兴,使他产生了一个怪异的念头,他摸摸腰上的齐头白刀,邪恶地对李耳笑笑说:“看来,他想趴你肩上走路。这样吧,李耳,你想叫他趴,就叫他趴;不想叫他趴,就不叫他趴。因为肩膀头子是你的,所以我特意来个随你的意。这是我给你的一点特殊方便。不过,我要特意告诉你,这陶玉章,我只打算再叫他活半天。对于这个只能活半天的人,你让他趴,也只能再趴半天,让他趴与不让他趴都没有一点价值,让与不让,我都不责你的错,也都不给你啥子好处。我说到一定做到。对于这个只能再活半天的人,你让趴呢?还是不让趴呢?今儿我想特意出个新鲜题目考考你。好吧,现在你先考虑,等一会要好好回答我。”
  李耳一眼看得出来,这是恶者拿着善者的善心来开玩笑。但是这种玩笑是非同小可的。面对这种恶者手*生杀予夺之权,面对这种自己和自己要搭救的人在生死存亡关头的特异情况,李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是的,在这种从来未见过的特殊情况下,对陶玉章这样的人,我是救他呢?还是从肩头上把他抖掉呢?既然这个黑色强盗提出了这样的怪题,我不能不十二分认真思考。我想救陶焕,不是为了自己好,而是为了别人好。按这个黑色强盗所说,我救陶焕,一不责难我,二于我无益,三没有价值。这一不责备我,二不有益于我,看来没有疑义,可这第三条‘没有价值’,是说对了呢,还是没有说对呢?……是的,在这杀人如麻,好人生命不值分文的世道里,我来搭救一个只能再活半天,而且又处在这半昏死状态之中的人的性命,只能叫他在半昏死中多活半天,这能有什么作用呢?这不是背着死尸枉出力吗?看来,我不如把他从我的肩膀上抖掉,让自己走路能够轻松一点。”又一想,“不能,我不能把他从我身上抖掉,他已把求生之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怎能忍心硬把他抖掉,而让他立即死去呢?人要有一颗善心,既然我已下决心在这个尘世上做个善心之人,我哪能去违背我的善心而把一个还有生命的人从我身上抖掉而让他躺到死地之上呢?在这个人心险恶的尘世上,善心是最珍贵的,最有价值的。若天下人都无善心,则善灭亡;若天下人都有善心,则善光扬;若都无善心,我还保存一颗善心,则善不绝。得志,则兼善天下;不得志,则独善我心。这独善我心,不是不值分文,而是很有价值。以恶莅天下,则天下祸,以善莅天下,则天下福,以假善莅天下,则天下祸福各半,以真善莅天下,则天下大福而无祸。为天下的大福而不违背自己的一颗善心,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这陶焕不一定就只能活上半天,还有个万一幸存的机会!我救他是有作用的,有价值的,我决不把他从我身上甩掉!我要救他,要用一个十分危险的生命去救另一个十分危险的生命!是的,我就是要这样的去回答在我身边的这个黑色强盗的怪题!”想到这里,他不但没有把脊背上的陶焕甩掉,而且毅然决然地伸出双手,结结实实地抓住了他的两个手脖。
  黑色的强盗见李耳用实在的行动回答了他的怪题,既感到好玩,又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李伯阳,看来你是真心实意地搭救这个半死不活的半大老头子啦?”
  “是的。”
  “嘿嘿,嘿嘿,嘿嘿。”黑色强盗阴险地笑了。
  天色更加阴暗,雪片越来越大,以致大得吓人。灰灰暗暗的背景上,飞舞着稀疏的“蝴蝶”。有几只“蝴蝶”飞进了人们的衣领,咬着他们的脖子,使他们感到又凉又疼。
  人群一直往东,一直往东,然后拐弯向北,往靠河村一带村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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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9:39:09 | 只看该作者
生死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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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以后,李耳他们一群人在靠河村上住了下来。
  这是一个北靠涡河,东西狭长的村庄。庄上几十户人家听说匪兵将要到来,在天黑之前早已逃光。整个村庄上住满了从各处汇来的土匪队伍,连栾豹直接率领的土匪老营也扎到这里来了。李耳他们所住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大院子。这里有东厢房,西厢房,坐北朝南的后堂楼。堂楼东山墙外,是一间做厨房用的小草屋;西山墙外,是一个长着几棵小树的柴禾园。照着堂楼门口当院里长着一棵枝杈刚硬的老枣树。此时,堂楼、东、西厢房,都已住满了人。
  东厢房里。两只破碗里盛着兽油,粗大的麻捻,红黄色的火头催着黑烟。李耳等一长串十七个“狩获”,和另外几串绳上的“狩获”们,一个个背靠着墙,坐在阴冷的墙根子上。勾着头,睁着眼,一声不响。一个手持棍棒的黑色匪徒,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他不准他们睡觉,不准他们挤眼。这叫做熬“狩获”。他要把他们熬得七死八活,完全失去逃跑的能力,要叫他们在难熬难撑的情况下赶紧给家里捎信,叫他们快快拿银,来把他们领走。一个名叫狗孩的年轻人,困得实在难以支持,刚一栽嘴,被那匪徒照头打了一棍,只听“梆”的一声,鲜血流了一脸。
  此时,堂楼门口,有个上了岁数的匪徒,把一面写有“吴”字的旗子用一木棍插好,别在门头上面。今日他们派人和吴国军队去取联系,经许可,他们已被编入吴国军队的杂牌军。他们准备从明日开始,正式打出吴国军队的旗号。他们打着吴军的旗号去当土匪,正可体现在此多事春秋兵匪一家的道理。这个时期,不管是楚国,不管是吴国,不管是晋国,也不管是秦国,哪个国家的军队都免不了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就连号称正义之师的齐军也无不如此,真乃人心邪恶,没有多少好东西!
  一个光脊梁汉子,被两个凶恶的匪徒从后堂楼里推出。三支火把把整个院子照得通明。
  “晾狩获啦!”一声骇人的喊叫,三个屋子里“狩获”们在黑色“军爷”们的监督下,从三个屋子门口鱼贯而出。他们分别排成“一”字,分别在东、西屋,后堂楼的前墙根上蹲好。
  光脊梁汉子被一匪徒推推搡搡着往当院走。只见他双臂背起,被一条长长的麻绳紧紧的绑着,披头散发,满脸血污,上身一丝不挂,下身穿一件烂得吓人的灯笼花裤。匪徒们推着他往一棵大枣树底下走。他不敢反抗,但心里很不情愿。其中之一的一个壮大匪徒,用一只手抠着他的脖子,狠着劲,猛地一推,把他推得栽到地上,弄得他鼻口出血。壮大匪徒很快地抓住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拽起,推到枣树底下。他们把长绳从一股粗大的枣树股上甩过去,抓起长绳的一头,咬着牙硬往上拽。光脊梁汉子离地而起。他双腿蹬空,被越拽越高,直到挨着那老树股子才停在那里。天寒地冻,雪花半天一个地落着,嗖嗖的北风象尖利的刀子,划破他的皮,割进他的肉,扎进他的手指,穿进他一颗流着鲜血的心。他浑身哆嗦,嘴里发出难以忍受的痛苦的声音。
  一个匪徒大声说:“谁不快快叫家里拿银来回,就叫他好好尝尝这个味道!”
  天气奇冷,北风越刮越紧,吊在树上的光脊梁汉子,起先是双腿动着,嘴里发出声音,后来是浑身蹴成一个硬硬的蛋蛋,进入了麻木的半昏死状态,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个壮大的匪徒,看到这种情况,掂一个大腿粗的木棍,走到枣树底下,照着他的腰窝,拼命地捣了一下:“你还装死啦!”“啊呀——我的娘!”光脊梁汉子惨叫一声,真的昏死过去了。
  “哈哈哈哈!”匪徒们开心地一齐狂笑了。
  蹲在墙根上的“狩获”们,先是毛骨悚然,后是头晕眼黑,提到喉咙眼上的一颗颗跳动着的心也被打碎了。李耳的心哆嗦得不做主儿,他不敢抬头往枣树上看。他是个有胆量的人,他不是不敢看,而是不忍心看。他的一颗善心流血了,他想:“人为啥这样恶?这不比野兽还恶吗?难道说,天下最凶恶,最残忍的动物就是人吗?人哪,太坏了,太缺乏善心了,我要建立善的学说,要建立善的学说!这一回我要是死了,一切皆休,啥话也不再说;如若生还,要大声呼唤善良,要建立善良的学说,要大声的呼唤善良!大声的呼唤善良!”
  匪徒们见那吊着的汉子一声不响,认为他确乎是真的死了,就把他从枣树股上谢下来。汉子浑身麻木,双腿再也不能伸直。摸摸胸口,仅有微弱的跳动。他们架起他,拉拉着,往堂楼里走去了。
  一个汉子刚被拉回,另一个光脊汉子又从西屋被拖出来了。……
  正当善良的人们用极大的力量忍受人给人制造的极大痛苦的时候,堂楼里几个专给善良者制造痛苦的恶人正在尽情地享受人们用极为痛苦的代价制造出来的极大“欢乐”。野兽是靠食别类动植物而生存的,人(恶人)是靠谋同类善良者财,害同类善良者命而生存的。人(恶人),是用别人的大苦而叫自己享受“大福”的。
  堂楼里。靠后墙的一张黑紫色的仙人桌上,放着两个大大的铜盆,盆里盛满狗油,从狗油里露出头来的两个象火把一般粗细的油捻上,挑着两团大火。这里黑烟缭绕,光波晃动。八仙桌旁放有两把刻有大寿桃的黑木大椅。东边的大椅上坐着一个凶险的大汉。此人大高个子,古铜色方形大脸,高鼻子,大嘴巴,两只恶狠狠的眼睛里,闪着叫人难以捉摸的寒星,又粗又重的卧蚕眉,眉毛尖子凶狠地往上这么一挑。下穿黑毛兽皮大裤,脚蹬毛朝里的白色高腰皮靴;上身,穿一件黄毛黑花的豹皮褂子;头上戴一顶酱色狼皮疙瘩头帽;肩上披一个猩红色的丝绸大披肩;腰里挂着一柄阴光闪闪的杀人宝刀。此人就是大吴军阵地支队大头领,大土匪头子栾豹。
  四个拿枪带刀的黑衣卫士,分开左右,站在他的两边。
  这土匪头子栾豹,今晚又喜又怒,喜的是今日与吴军取得了联系,怒的是在西南一带遇陈兵,遭到了惨败。今晚他要独自痛饮,狂吃暴喝,来个庆喜压忧。他已吩咐厨子准备好了他特意安排的酒肉。
  大厨司魏山用铜盆端来了热菜,用铜壶掂来了热酒。他把冒着热气的大菜放在仙人桌上,掂起铜壶往小黑碗里倒满一碗热酒,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去。
  栾豹举碗喝了一碗热酒,用手拿起一只狗腿,歪头咧嘴地啃了起来。啃了一阵,猛然想起什么,就随手拽下几只鸡腿,递给卫士。四卫士恭敬地用双手接下,也学着他的样子歪头去啃。栾豹兴劲乍起,伸手端起小黑碗,把大半碗热酒一饮而尽,然后红着眼,伸手抓起一块经他特意安排而做熟的人心,送到嘴里,狠着牙咬下一块,歪头嚼了起来。当他把这口肉咽下肚子之后,吓人的一笑,自言自语地说:“嘿嘿,还怪香哩。”
  当他喝酒喝到兴致大起的时候,眯缝着眼,抽身站起,几步迈到门口,随便地往门外问道:“狩获晾完了吧?”
  “晾完了!”一个匪徒大声地向他禀报说。
  栾豹又说:“今晚是吉庆日,从绳的一头挨着砍几个,祭祭旗。”说罢,又回到屋里,和卫士们一起狂饮大嚼起来。
  “我来砍!”站在大枣树底下的杀人魔王熊魁自报勇武地说着,从腰里摘下他的带血的齐头白刀。这熊魁就是那个在冻野上曾经说出要叫陶焕再活半天的家伙。这家伙红着一双杀人成性的环眼,举刀走到东屋前墙根上,在李耳所在的那串“狩获”的南头,伸把揪起一个细长的青年,“呲啦”一声,把他肩头上的破袄割掉一块,将他拉到一旁,手起刀落,只听“呲啦”一声,一颗青春的头颅滚落在地。暗红色的鲜血滋了老远。“狩获”们吓得心惊胆颤,面色如土。
  第二个被割烂肩上破袄,从人串上拉出来的是一个瘦弱的矮个老头。熊魁象掂小鸡子一般,把他掂到院子当中,“呲啦”一刀,小老头死于非命。
  第三个被割烂肩上破袄的又是一个青年。当熊魁抓着这青年往外拽扯的时候,特意拧着头翻眼看看相隔不到十人的李耳和陶焕,好象是说:“你们还能再活多长时间吗?”事到临头,李耳已经忘了害怕了,他小声向悄悄向他走来的厨司魏山说:“请让人对我叔父说,我砍靠河村了。”
  厨司魏山见李耳处在岌岌可危的生死关头,万分担忧,一颗心提到喉咙眼儿上。他回到厨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得圆圈子走动,好象热锅上的蚂蚁。这魏山,家住张村,是和李耳相距不到五里的同乡。他心灵手巧,精明能干,做得一手好饭菜,是上上的好厨师。他被土匪抓来之后,自报自己有厨上的极好的本领;匪首让他亲做饭菜,以实地检验;他做出的极好的饭菜,匪首们吃了,十分中意,就对他进行匪性训练,然后委以厨房重任,直至对他深信不疑。他认识李耳,深知李耳的为人。李耳十一岁时曾拿着蒸馍追过他的讨饭的半傻子哥哥魏海,是他用一颗善良的同情心,追赶好几里路,把四个暄腾腾的白蒸馍亲手递给一个在饥饿和死亡线上挣扎的可怜的小乞丐;他二十六岁时,曾救过他的父亲魏之德,是他亲自把一个因病弱和酷暑昏死在路上的生命从死亡之中挽救了过来。“他是个好人,好人,是个十里八村,无人不晓的善心人!他救我爹爹,同情我哥哥,还用万分危急的生命去救陶焕的万分危急的生命,他是一个真善之人,大善之人,这样的人不能死!不能死!我不忍心看着叫这样的人死!他救我的父兄,我要救他,救他!我要救别人,更要救李伯阳!拼上一死也要救李伯阳!”究竟怎样救他呢?他没有主意,他赤手空拳的去救他吗?夺过匪徒们的刀来和他们生拼硬斗地去救他吗?不能,不能,他们人多,而且都拿枪带刀,那样不仅会救不出他来,而且会自己白白送死;那样不但不是搭救李伯阳,而且是加快李伯阳的死亡。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这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那边刽子手正在刀起刀落地杀人害命,霎时李伯阳就有丧生的危险,时间不允许他往下多想,但是他心中仍然没有一点主张,满身的虚汗把内衣都溻湿了,天哪!这到底应该怎么办哪?“拖延他们的时间!”他想起来了,猛然间一下子想起来了。但是这不一定就是个妥善的主意,这只能暂时起上一点作用,还不一定就真的能够起到。他不能再想了,眼下就只能采用这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了。
  魏山想到这里,拿定主意,急忙端来小黑碗,舀了一碗温热的老酒,大着胆子走出厨房,来到刚砍过第四个人的熊魁身边,单腿跪地,双手捧着小黑碗,举到他的面前:“刑(熊)爷在上,刑(熊)爷辛苦,我刚刚温热的老酒,请刑(熊)爷呷上一碗,以驱驱寒气,壮壮声威!请!”
  熊魁是个酒鬼,看看端在面前的是碗热酒,顾不得多想,红着眼,单手接过酒碗,放下手里带血的钢刀,用双手把着碗,举到嘴上,扬起头,一饮而尽。喝完酒,把碗往地上一撂,晕腾腾地弯腰又去掂他的齐头白刀。
  魏山回到厨房,更加担心,更加紧张,由不得更加着急地在地上兜起圈子。“这熊魁已经杀红了眼,他会一个劲的砍去,很快就会挨到李伯阳,而且他的目标已经号着陶焕和李伯阳他们,看来这个大善之人,很难逃命了。这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我,我该怎么办呢?”
  院子里。熊魁已经又砍了一个。眼下他拉出来的是第六个。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汉。熊魁用手去推中年大汉,要他往院子当中走。中年大汉一动不动,他毫不畏惧,他知道,在这样的时候,畏惧毫无作用,反正不过一死。在火把的红光照耀之下,他倒显出几分威武,只见他皱皱粗壮的眉毛,横眼冷冷地往那带血的刀刃上一瞥。这一来不知当紧,反倒更加激怒了杀人魔王熊魁。熊魁举刀,斜着向大汉砍去。大汉一闪,躲过刀锋,伸把抓住刀柄,和他夺起刀来。当他夺过刀来劈头盖脸地向熊魁砍过去的时候,另一个壮大的匪徒窜上去抓着了刀柄。两个人奋力对夺。此时已经忘了害怕的李耳,也看得呆了,他想:“看来物被逼极要反,如果善良的黎民被逼到都不畏死的时候,恶人将是无可奈何的。”两个人夺得很激烈,“狩获”们心里紧张得为大汉捏着一把汗。有的吓得勾着头,不敢去看。就在这时,一下子过来几个匪徒,举刀朝大汉乱杀乱砍。可怜这位英雄的中年大汉,终于在乱刀之下,惨死在这血泊之中。熊魁恶火大起,更加凶狠,一连砍杀五个,就要挨着李耳。熊魁凶眼圆睁,打算到李耳身边去拉那个第十二者,这时,魏山用铜盆端着一条冒着热气的狗腿,急急慌慌地走来,单腿往地上一跪:“刑(熊)爷在上,刑(熊)爷劳苦,请刑(熊)爷趁热撕块狗肉吃吃,压压酒晕,壮壮身力!”熊魁仿佛是有点怀疑地看了魏山一眼,露出一丝不满的样子,但是,这个好吃好喝的熊魁,终于禁不住那熟狗肉冒出的热气的引诱,慢慢地放下刀,抓起狗腿,撕下一块,放在嘴里,红着眼嚼了起来。等他嚼完狗肉再次掂刀的时候,土匪大头目栾豹从堂楼里走出,醉醺醺地站在门口向外边问道:“砍几个了?”
  “砍十一啦。”
  “好了,好了。不要再砍了。”栾豹说罢,摇摇不稳地回屋去了。
  罪恶深重的“祭旗”宣告结束,串串“狩获”分别回到他们所在的屋子。熊魁欲杀陶焕和李耳,未能如愿,心里很不满足,但是头领话既出口。无法更改,他也只好暂时作罢。
  熊魁快快不快地走进堂楼,向主子学说李耳如何吾身不顾吾身、还发什么善心逞能去救陶焕;如何既小心又有胆量,为别人不惜自己受罪,是个如何如何不好对付的“滑头”。没想到栾豹一时高兴,竟然心血来潮。他突然站起,带着醉意,摇摇晃晃地出了堂楼,走进李耳所在的东屋。他若喜若怒,眯缝着红红的醉眼,看着那几串坐在东墙根上的“狩获”们,阴阳怪气地说:
  “听说有个陶焕,被人发善心救了下来。我打算把陶焕放出来。你们知道,我栾某一向是放死不放活。可这一回,我,我破例,要放活的。你们这些狩获,如若谁个愿替陶焕受苦,替陶焕付银,我就确定不让谁死,还确定放陶焕活着出去。如若没谁敢替,现在我就要把陶焕砍掉。我的话你们懂不懂?……怎么没谁吭气儿?我再说一遍,我的话,意思是:譬如张三愿发善心救陶焕,我准许张三不死,可张三得把陶焕以后要受的苦加到自己身上,和自己以后要受的苦合起来,受个双份的苦;另外,还要把陶焕以后要拿的银子加在自己身上,和自己要拿的银子合起来,以后要拿双份的银两。谁愿意这样办,就先报个名。如若有谁报名,我叫他亲眼看着我把陶焕放走;如若没谁报名,我就要当场把陶焕杀掉。有谁愿意报名吗?……怎么没谁吭气儿?好,我先走,让你们先想一想。等一会儿我来了,你们要好好地给我来个答复。”说罢,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此时人们已经完全明白,这是大恶人栾豹一时起兴,来拿“狩获”们的生死作游戏,寻开心,换取乐趣。
  恶人的乐趣呀,是多么的冷酷!建立在别人痛苦和牺牲上的欢乐啊,是多么的残忍!
  匪首栾豹的游乐试题,犹如当空抛下一块磐石,带着风声,向人们头上打来,使得“狩获”们个个震惊,人人吃紧。看来,这块将要落下的万斤巨石,十分不善,若要抽身躲闪而不奋力把它托起,难友陶焕就要被它砸成肉饼;若要主动站出,用双手去接,自己就要被弄个膀损臂断,甚而七窍流血。他们实在不能不去十二万分小心的对付。他们,一个个在内心展开激烈的思索。李耳因为亲手救过陶焕,心弦绷得更紧,胸中翻腾得更加厉害!他锁紧眉头,凝起眼珠,自己跟自己在心里说起话来:“栾豹要我们这些人中的某一个人站出来,用双份的银两,用九死一生的痛苦去换取陶焕的死而得生,看来是对着我来的,要不,他咋能知道我救陶焕的事?……我该怎么办呢?我是站出来报名呢,还是不报呢?……我不能报,不能报,我若报名,他们会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让我付出比死还要大的代价,最后,以不杀死我的名义把我折磨得不死而死。”又一想,“不,我不能不报,我不报名,他们也不一定就真的把我饶过。饶与不饶,这是小事,重要的是,我不报名,他们就要把我曾经救活过的陶焕当场杀死。我不能让他们把陶焕杀死,不忍心亲眼看着我亲手救过的陶焕当场被他们杀死!救人救彻,我要救陶焕,要用我的一条生命去救陶焕!”又一想,“不,这也不能。在这恶性大作、善将泯灭的尘世上,在这良人受尽争夺离乱之苦的天底下,我用一命换一命当然可以,可是,这样以来,我要用我的益人学说去以善莅天下、去让恶无处藏身、去让世人互相为善、安宁幸福的宏愿将会化为泡影!……可是,可是,如若我不报名,陶焕怎免一死?……怎么办?怎么办?我能忍心让宏愿化为泡影?!怎么办?怎么办?我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陶焕被杀?!……我不能再想下去,不能再想下去!我要当机立断!我不能空等别人报名,不能忍着自己的一颗良心去让别人受尽天下大罪而不去报名,我要救陶焕,要冒九死一生去救陶焕!如若九死而不得一生,一切皆休;如若九死而得一生,是上苍成全,该我去立我那要立的学说!”
  李耳刚刚想到这里,栾豹已经二次来到东屋。
  “想好没有?谁愿意报名?谁愿意用双份银两,双份痛苦来救陶焕?谁愿意?站起来报名!”栾豹阴阳怪气地连问几句,然后瞪着凶恶的红眼,一声不响的等待回答。
  此时,这里静得十二分的吓人。人们屏着气一声不响,没听见有谁回答。只见李耳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动了动身,想站起来,但是刚刚站个半场,又坐在那里。
  “谁愿报名?再不报,我就立砍陶焕!谁愿报,快站起来说。”栾豹红着眼又问一句。
  当那个刚才想站起来而没站起的壮年人又往上站的时候,李耳一下子把他按住,自己抽身站起,声音不大不小,清清亮亮地回答栾豹说:“我愿报名。”
  “哈哈!哈哈!哈哈!好样的!李伯阳,怪不得你长一副奇特的模样!”栾豹阴阳怪气地狂笑一阵,然后吩咐旁边坐着的熊魁说:“把陶焕放了,等天明让李耳好好地尝尝滋味儿。”
  说罢,将手一背,走出屋子。
  熊魁一刀把陶焕从绳上割掉,推出屋子。
  陶焕瞪着流泪的红眼,大声说:“我不让李耳替我受罪!我不让李耳替我受罪!我情愿死也不让李耳替我受罪!”
  “去你的!越想死,越不叫你死!快滚出去!”熊魁一脚把他跺倒。陶焕无奈,只好站起来蹒蹒跚跚地走了。
  厨司魏山得知消息,端着铜盆从堂楼走进厨屋,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他躺在床上,又坐起来;坐起来,又躺在床上,真是坐不安,睡不宁。他为李耳将要九死的大灾大难的来临而焦急万分。他不忍心让这个真正的良人受苦受难进而死于非命,“他是个真善之人。”他自己跟自己说着,“听老辈人说,善分假善和真善,真善又分数种:真心益人,同时也为益己,其一也;真心益人,没想起益己,其二也;真心益人,己身受损,而不以其为损,其三也;真心益人,己身受大损,不以其为损,而以其为乐,其四也;真心益人,不惜献出生命,其五也;真心益人,不惜九死,视死如归,而不以此为苦,反以此为乐,达到全真的奉献,全真的给予,全真的无我之境地,其六也。这第六是真善,大善,至善。李耳啊,李耳,你是个真善,大善,至善之人!你这样的人不能死,不能死!我不忍看着你这样的人死去,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叫你九死的大难临头!”他坐在床沿上,呆呆地想着,想着,他的眼前又一次涌现出下面这样一幅情景:
  炎热酷暑的夏季。一条从曲仁里通往苦县县城的土路。路旁,古木荫下,卧着几条伸长舌头打着哈哒的白狗。路当中躺着一个穿得破烂不堪的老人。他,脓眼脏鼻,头发蓬乱,面色惨白如土,三分象人,七分象鬼。一个年轻后生走来,放慢脚步,害怕地看他一眼,捂着鼻子,匆匆地从他身边走开。一个中年汉子,路过这里,站在地上,弯腰看看,见是一个昏死过去的老者,大概是怕连累自己,赶快直起身来,拔腿离去。第三个来到这里的还是一个青年。青年见地上躺着一位老人,关心地收住脚步,恭身弯下腰去,见老人昏死,只有一丝两气,赶紧蹲在他的身边。伸手摸摸他的胸口,发现那里还在微弱地跳动,急忙拉着他的胳膊,小声急促地呼唤:“大伯醒醒,大伯醒醒!大伯您怎么啦?大伯您怎么啦?”老人眯缝着眼,哆嗦一下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啊呀不好!是中暑!”青年飞步跑到半里以外的池水旁边,急速地脱下衣衫,按到水里,让它湿透;然后拿起湿衣,飞速跑回老人的身边,把湿衣按在他的心口;而后又把湿衣抖开,盖在他的上身之上;接着,呼呼大喘地向正东一个绿荫浓密的村庄拼命跑去。半个时辰后,青年从那浓荫赶着一辆小马车走出,紧张地往这边而来。马车走至老人身边,青年从车上跳下,小心翼翼地蹲在他的身旁。青年见老人已经醒转,扶他坐起,“大伯,您怎么啦?您是哪村人?”“张村的。”老人眯着眼说,“我,我有病,乡村上,没有好医者,我,一个人,到城里去看病,没想热昏在这里啦。”“是啥病?”“不知道,身子虚弱得厉害,你看,脸上一捏一个窑子。”老人捏脸让青年看。“我送你去看病。”青年把老人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上马车,扬鞭催马往城里赶。……青年赶马车出城,拉着老人往张村走。……张村,一家人家的屋子里。青年在给老人熬药。……青年又一次走进张村这家人家。老人面无病色,感激地抱着青年的臂膀,泪流满面!“伯阳大侄子,你真好,我这肾经的病,要不是你……我那次昏死在路上,要不是你……唉!我到死也忘不了你!我这一辈儿不能报答,还有我儿。”“之德大伯,快不要这样说。”……
  魏山想到这里,清丝丝的泪水从面腮上流下来了,“李伯阳啊,我父亲的救命恩人哪,我到死也忘不了你呀!”他从坐着的床沿站起来,走到门口,往东厢房的北山墙上看了一眼,希冀着能透过土墙,看见那里边正在受罪的李耳。但是他没看见。他看看天空,无边的黑暗,无边的黑暗!树木,房舍,整个院落,都象是沉在黑黑的野兽嘴里。只有沉寂,只有奇冷!匪徒们大概都睡了。他走回屋子,关上厨房的木门,自言自语地说:“天哪!这样的好人,为啥要遭天大的灾难?天哪,你应当叫恶人死净,应当留着这样的好人!……你不能死,不能死!这样的人不能在强盗的棍棒枪刀之下惨死!”他看见了,他仿佛看见了,他看见李耳被扒得赤条条的,吊在了梁头上,他们一阵棍棒落下,打得李耳死去活来。他看见李耳遍体鳞伤,胸口上插着尖刀,耷拉着头,嘴里流着一股股的鲜血。他看见李耳四肢全被打断,血肉模糊,霎时变成了一堆肉泥。“是的,他们会残酷无情地折磨他,会叫他受尽人间大罪,把他打个残废,最后置他一死!我不能不理不问,不能看着叫这样的人九死一生,然后再被他们杀死。天不留人,人要留人,我要救他,拼上一条命救他!我不能让时机过去,不能等到天明!我要救他,救他!拼上一命救他!……可是,我怎样救他呢?怎样救他呢?”他发愁了,在地上圆圈子走动起来。他刚劲有力,很有心计,不是寻常之辈。他细腰,宽肩,大长腿,精细,勇武;他剑眉,长眼,方口,既文气内向,又英气逼人。但是,此时,此时他这样的人也犯愁了,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急得圆圈子“推磨”,头上冒汗,他咬牙皱眉的想着主意。他不敢贸然行动,此时,匪徒们拿枪带刀,人多势大,若要冒险,自己破上性命,倒不算啥。重要的是会累及李耳,加速他的惨死。他开开厨房屋门,蹑手蹑脚走到东屋门口。屋里黄昏昏的,象是还在点着兽油灯。他仿佛听见屋里有人说话。……他听清了,那是熊魁的声音:“李耳,你瞧着吧,天明……嘿,我看出来了,那个,做饭的,魏山……好哇,你们,等着吧……”
  魏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轻轻地把腿抽回来,走回厨房,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急促地想了一阵,“好啊,我跟他们拼上!我不能再等了,我不杀他,他要杀我!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报恩,为了救出大善之人,我要杀掉他们!我要杀恶,杀恶即善,我破上这一百多斤,跟他们拼上了!”只见他火一般的目光狠狠一闪,轻轻抓起一把菜刀,开开门,脚尖点地,走出厨房,踱到东屋们外,够着头往里一看,见熊魁和四个匪徒坐着睡去。熊魁抱着刀,正在栽嘴。一个细瘦的匪徒,正在“狩获”面前困意十足地走来走去。魏山想一步蹿进屋子,挥刀猛砍,忽见那瘦小的匪徒掂着齐头白刀走到门口,往外够着头看看。魏山轻轻一闪,屏气贴在墙上。此时他紧张得忘掉了一切,更想不起天底下还有“害怕”二字。等那匪徒扭转身往屋里走的时候,魏山一个箭步飞上走,咬牙皱眉,狠狠地一刀斜劈下去!那匪徒半点知觉也没有地滚落下一颗罪恶的头颅。熊魁好象发现了什么,吃惊地睁起两只贼眼。在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的时候,魏山已经抓过齐头白刀,狠狠地举起刀来,以天大的力气,“呜”的一道清光,斜着向他劈去!还没等他喊出声来,一颗恶贯满盈的贼头,已经连着脖子,带着半拉肩膀,从他的身上分开下来。“狩获”们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不知所措的开始晃动。那四个坐在椅子上的看班匪徒,刚刚醒来,被魏山一刀一个,砍翻在地。
  “抓贼呀!抓贼呀!快抓劫持的大贼呀!”那个没被砍死的匪徒叫喊得没有人腔。
  魏山迅猛地照着“狩获”们的串绳,“呲呲”数刀,割了数段。“跑哇,快跑哇!”魏山高声大喊。
  人群炸开,一下子跑得五零七散,胆小的吓得瘫到地上;胆大的互相跟随着往大门口拥去。堂楼和西屋里的人们被惊动了。“抓贼呀!抓贼!”墙头外边和大门口上的匪徒们开始呼应起来。魏山拉着李耳,跑进堂楼西山墙外的大柴禾园子。魏山爬上墙头,往下探着身子,伸胳膊去拉李耳。他想拽着他越墙逃走,猛听墙外有人高喊,就又跳下来,拉着他,扒开乱草,把他埋在里边,一个人抽身拐回东屋,抓一把大刀,怒目攒眉地往大门口冲去!……
  蹲在柴禾垛里的李耳,此时完全忘了害怕,他只觉头脑一懵,天旋地转,连柴禾垛也都转悠起来了。接下去,匪徒们怎样起床,怎样举火把追人,他都不大清楚了。下半夜,一切都已归于静寂,他才开始安下心来。黎明时分,匪徒们早已走光了。他还没有出来。天明,李耳从柴禾垛里出来,离开靠河村,往曲仁里走。空气新鲜甜美,广大无边的天空象蓝色的锦缎,鲜红的太阳带着潮湿的紫气冉冉升起,照着银色的原野,照着古幽村落上戴雪的青松和翠竹,大自然特意显出恶烈混乱之后的安谧和静美。安静啊安静,此时人们多么想到你的宝贵!清静美丽的大自然哪,一切恶烈污浊在你的广大胸怀之中显得多么微不足道!一场风波过去了,我们的李耳受了损,也得了益,也看到了恶对人世的损害,看到了慈悲的宝贵价值,看到了善的不可摧毁的底蕴,看到了善的不可战胜的力量!“美好的大自然阿,你为何在布降良知的同时而又给掺杂了可恨的恶邪?美好的大自然啊,尘环上的恶邪何时能够全然让位于良知?”李耳快步地走着,动心地对天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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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9:40:25 | 只看该作者
城头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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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耳走至曲仁里村头,婶妈从家里哭着出来接他。李耳怕老人家痛苦伤身,赶忙跑上去搀扶着她,“别哭,婶妈,您老人家别哭,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他们回到家里,李莱夫人告诉儿子一个噩耗:李耳被抓以后,李莱也被土匪抓走了。听人说,他好象是被砍死在一个什么山脚之下,可是家里派人去收尸的时候,却又不见尸骨的踪影了。
  婶妈说到这里,母子二人流着眼泪,好一阵的悲伤。
  村人们纷纷前来看望李耳,一个个为他的安全脱险感到发自内心深处的快慰。崇恩伯看见李耳,一下子和他抱在一起。
  李莱夫人置了酒,做好了她家当时竭尽力气才能做得起的最好的饭菜,来为儿子压惊、洗尘,以慰其心。这位朴实的老人,一向把李耳当亲生儿子看待。李耳对待老人也一向如同亲娘。几年以后,老人家七十九岁(李耳三十一岁)的时候,与世长辞,“耳以临生母丧事之情感”“将其哭葬”于隐山西北的小红洼。鹿邑人皆知李母坟有两处:一处在小红洼,是养母坟;一处在太清后宫,是生母坟。这是从李莱夫人在世,往后又推两千多年的后话,请恕笔者略题。
  夜来了,李莱夫人和伯阳正叙母子离别之后的甘苦,忽然风雪又起。风搅着雪,雪裹着风,嘈嘈杂杂,喊作一团。天明一看,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雪。天空灰白如铅,是一个冷得无比的白拉眼子天气。吃早饭时,人们开始议论:栾豹又要拐马杀回。有人说,他是在东北方遇上联庄自卫队的反击,损失惨重,恼羞成怒,下决心要对这一带来个大烧大杀。没想到饭时刚过,东边庄上可都开始着起火来。人们一下子跑光了。盖着薄雪的村野上,脚印特别纷乱。人们四处躲藏,绝大部分的男女老少逃入了苦县县城。
  午时之前,黑压压的匪兵包围了苦县城邑。他们下决心要攻开苦邑,大烧大杀,劫取聚集在这里的银两和财物。
  城里。逃难的男女老少,嘈嘈杂杂,鼎鼎沸沸,慌慌惶惶,乱成一团。有的扶老携幼,有的哭哭叫叫,有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有的吓得目瞪口呆,有的忙着运送滚木擂石,有的夹着裹有衣物银两的包袱去找背静之处藏身。
  城中心一座厅堂里,苦县县正,正紧张地布置防城之事。周遭,高高的城墙垛口里边,趴满了防守的兵民。他们身边摆满石块、砖头和一节节截好的粗木毂辘。姓张的城卫,腰挂修长的柳叶宝剑,身上穿着带有护心铜镜的甲衣,在东城墙上来来往往地走动。他在紧紧张张地指挥护城战斗。此时,北、南和西城墙上都有副城卫在指挥护城。东城墙外,匪兵们踩着冰凌,呐喊着,越过深深的城池,往城墙上进攻。张城卫号喊着让人们击砖抵御。砖石横飞,有的落在冰上,有的砸在匪兵的身上。这时,一支冷箭飞来,射入张城卫的喉咙。张城卫倒下。几个军民跑上去将他从城墙抬下。新任的刘城卫,挂刀带剑,走上前去,将他接替。此时,不知出自谁手,城头飞出一箭,正巧射入刚才那个放箭的匪徒的右眼。那匪徒立即倒下。攻城的匪徒见他们唯一的神箭手被射而死,明显地慌乱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进攻。
  “不好!不好!北城门被攻开啦!”不知道是谁冷乍地喊叫一声。一群正在东城墙守护的兵民,开始往北城墙段增援。
  北城墙段。一群腰插短刀的匪徒,在一个小头目的威逼和带领下,将要爬上城墙。“打呀!打呀!打呀!”守城的兵民大声喊着。砖头、石块象雨点一般地打下。几个匪徒被砸得滚了下去;其余几个被砸而没滚下的匪徒,缩头挤眼,顺脸流血。他们稍稍退了一下,接着又往上攻。八个粗壮的汉子,拼力地抬起一节粗大的滚木,照着已经爬到城墙半腰的匪徒,猛然一撂,一下子砸掉一溜。匪徒们退却了,但是他们不甘心,待了一会儿,又重新集结力量,向城头的军民发起更大的进攻:“冲啊!冲啊!”“打!”又是一阵砖头、瓦块、滚木、擂石打下。匪徒们扒着砖缝,抓着砖缝里长出的小树,挤着眼,咬着牙,硬往上拱。有几个匪徒接近城垛口,他们把手伸上去,扒着垛口上的砖头。城上的妇女,男人,手拿镢头,照着匪徒们的手腕乱锛乱砍。他们的手指、手脖被血淋淋地砍掉,“扑通,扑通!”一个个象下饺子般栽了下来。
  东城墙段。匪徒们开始集结力量,向城头发起猛攻。匪兵们集结了大量的兵力,往城头上生拼硬上。“打!”刘城卫指挥军民,开始反击。砖头、石块又一阵砸下。匪徒们不顾一切地硬上。他们强登城墙,被刘城卫带领的刀手乱刀砍死。
  又一阵石块砸下,匪徒们退下城墙,退到城池以外。
  此时,东北方向,雪粉扬起,一大群黑压压的援兵,迅速赶来。这群人越来越近。走在最前头的是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双轮兵车;车上用绳绑一直立的竹竿;竹竿上挑一面乌蓝色的旗帜;旗上写一碗口大小的黄字:“吴”。车上坐一身材长大,古铜色四方长脸的凶悍大匪,头戴疙瘩头灰黄狼皮帽,身穿骇人的毛朝外的皮褂皮裤,脚蹬毛朝里的高腰白皮战靴。此人正是在靠河村曾出现过的、杀人不眨眼的大土匪头子栾豹。此时,栾豹身边一并坐着三个人:一个是给栾豹赶车的御者;一个是他的充当甲士的侄子栾小豹;另一个是他的骖乘李展飞。骖乘相当于各诸侯国正牌军队的作战参谋,在千乘之国里被称为一乘的军师。车后,分四行,排列着上千兵卒。兵卒们一个个穿着黑衣,手里拿着长矛、弯刀。兵卒里,有一部分兵士,穿着黑衣,胸前划着白色的圆圈,圆圈里写着白字:吴。栾豹昨晚已经派人,和吴军取上了联系,他的匪伍被编入吴,成了吴军支脉:吴军陈地支队。那胸前写着“吴”字的兵卒,就是吴军派来支援栾豹的正牌士兵。
  车乘,兵卒,来到苦邑县城之下。大土匪头子栾豹,跳下檀木兵车,见攻城的匪徒从城上退下,火冒三丈,抽出战刀,大声嚎叫:“你们为啥要退下来?为啥要退下来!?给我上!重新上!给我攻!重新攻!哪个赖种要是再往后退,我就当场把他砍成三段!”他在地上来回走了几趟之后,开始集结更大的兵力,向城头发起猛烈的进攻。
  黑糊糊的匪徒们爬上城墙。稠密的砖头、石块又一阵打下。十四节滚木一齐往下砸去。匪徒们一个个翻着滚着栽下,几个伤胳膊、断腿的“妈呀娘呀”的喊叫着。几个没被砸下去的亡命之徒,翻上城头,抽出腰里别着的尖刀,往前死冲。他们一连刺死、刺伤十来名守城的军民。有人开始逃跑。逃难的人群开始慌乱。几位勇敢的青壮,手拿大刀,跑上去和匪徒们对砍对刺。守城的军民一齐围上去。几个匪徒全被砍死。
  “重新冲啊!给我重新冲啊!给我重新往上冲啊——!”城下的栾豹声嘶力竭,喊得没有人腔。当他再一次集结更大的兵力向城头进行死冲,全城军民处在极大危急关头的时候,一位风貌奇伟、气度超然的年轻人突然之间登上高高的城头。此人是谁?他就是李耳,曾和栾豹于靠河村打过照面的李伯阳。
  “弟兄们!栾部的士兵弟兄们!吴国的官兵弟兄们!你们不要再去上当受骗了!不要再让恶人作为屠刀使用了!不要再替伤天害理的栾豹杀人卖命了!”李耳的声音犹如洪亮的钟声,开始在苦县城头响起来了。
  栾豹一见这个登上城头的年轻人正是他在靠河村想杀而未杀死的李耳,眼都恼红了,他一蹦老高地用剑尖指着李耳,大声嚎叫:“李耳!好你个自己找死的李耳!我后悔前天夜里没有一刀把你砍了!”
  李耳对上窜下跳的栾豹毫不理睬,只管继续大声地说:“弟兄们!栾部的士兵弟兄们!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人,你们也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和我们一样,你们也有心肝脾肺,也有六腑七情,你们家中也有妻儿老小,父母双亲,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无辜之人,和你们一无冤,二无仇,经过五百万年的造就,咱们才好不容易地生在一个时期,长在一个天下,同为人类,共相依存,一个丽日之下相存,一轮明月之下相处。兄弟有兄弟之情,父子有父子之爱,推小及大,推狭及广,咱们应是相亲相爱的兄弟。你们愿意以你们的身家性命和我们的身家性命为代价来一死相拼吗?愿意以两个身家性命为代价的死拼去满足丧尽天良的恶人栾豹的私欲邪念吗?你们愿意去为栾豹卖命而把尖刀插进应当相亲相爱的同类的胸膛而让这全城军民家破人亡,血流成河吗?你们是不愿意的,你们是上了当,受了骗,才让栾豹把你们变成他手里杀人工具的!弟兄们,你们醒悟吧,快快放下屠刀,罢兵而去吧!不要再让恶人栾豹拽着胳膊,掯着脖子往罪恶的深渊里去按了!”
  一席话说得栾部匪徒进攻的气势大为减弱,“扑腾!”“扑腾!”几个已经爬上城头的,将手一松,滑落到城下,有几个正准备爬墙的,干脆掉转身,沿着冰凌退到城池外沿。刘城卫为此感到一阵按捺不住的欣喜。栾豹一见,大为恼火,凶气冲冲,怒视着城头的李耳:“住口!姓李的,你给我住口!”然后转脸盯向那两个退出城池的匪兵:“赖熊!软边子货!你们竟被小小李耳几句胡言乱语说得退了出来,我挑了你!”挺起寒光跳跃的长剑,大叫一声,跃上去,一连两剑,将两个匪兵刺死,接下去,开始向围城的士兵嘶声大喊:“哪个心慈手软,再当软边子货,就如这两个东西!……冲啊!给我重新冲啊!”转脸看了一下吴国增援的士兵,“弟兄们!吴国的将士弟兄们!你们是好样的军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牌队伍!不象这些没经过阵势的软边子货!冲啊!你们给我冲啊!”
  “冲啊!冲啊——!”在两个小头目的指挥之下,增援的吴军,配合已经重新开始进攻的栾豹匪部,冒着滚木擂石,汹汹涌涌地向城头掩杀过来。
  站在城头的李耳,稳若泰山,纹丝不动,见吴军杀来,他赶紧亮开铜钟一般的嗓门儿,高声向他们劝告:“弟兄们!吴国的官兵弟兄们!你们更不要甘心情愿去受栾豹的欺骗!你们是具有良知的人,你们更应当醒悟!请你们不要以一国而去进攻另一国,请你们尽快罢兵休战!陈国和吴国是不算很远的邻邦,两国应该睦邻友好,互相谦让,和谐相处。我们要安详,不要这无义的战争,战争残酷,战争无情,天理不喜夺斗,人心向往和平!互相谦让,和谐相处,才能安心建设各自的乐园,百姓享受乐园之福,才是国君和他的官兵们的福上之福!享受这种福上之福,是国君和他的官兵们的聪慧;毁灭这种福上之福,争地一战,杀人盈野,争城一战,杀人盈城,是国君和他的官兵们的愚蠢和昏庸。陈、吴两国,本无隙怨,即如有点冲撞,你让我一尺,我让你一丈,天下也会相安无事。如若你点我一指,我还你一捶;我打你一捶,你还我一刀,这样只有拼个一死;你想拼我一死,我想拼你一死,这样,只有两败俱伤。如若以争夺拼斗为基点,即使是一国把另一国并吞了,还有家与家的争斗,一家把一家并吞了,还有人与人的争斗,想享福,不造福,只用拼杀争夺福,国无宁日,家无宁日,人无宁日,到头来只有拼杀并无福。干戈不息国遭害,二虎相斗皆伤身,睦邻相处天下暖,百姓安宁万年春!吴国的官兵弟兄们,请你们快快罢兵回营吧!请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吴国国君,不要再派兵进攻陈国了!”
  又一席话说得吴军立时停止了进攻。就在转眼工夫之前的刚才,他们还杀气腾腾,劲头十足,现在却象放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软了下来。有的把高举着的长矛搠到地上,有的把锃亮的吴钩丢到脚边,有的则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唉,人家说得对,就是,咱远离家乡,撇下妻子儿女,前来进攻人家弱国一个小小的城市,何必呢!这哪里合得着呢!”两个带兵的小头头,也象散了骨头架般地松松地往地上一坐,连一句话也不说了。城上的刘城卫和城里的全体军民感到十分高兴。
  栾豹看到这种情形,又气又怕,十二万分的恼恨李耳,他脸气青了,嘴唇气白了,双颊痉挛,暴着撕裂得似乎出血的凶眼,举长剑照着李耳,野兽嘶山般地向他嚎叫:“李耳!我恨不得一剑把你挑下来,活活开膛,碎尸万段!”转脸,向着黑压压的围城的士兵,恶声恶气地叫道:“全体围城的官兵!听我号令,你们不要听信这个疯子的胡说八道!不要听信!不要听信他胡说八道!!谁要听信,我宰了他!宰了他!!”站在他身旁,早想说话,没敢说话的栾小豹,见他叔只知干嚎,重复,说不出任何道理,就自动凑过来帮腔说:“弟兄们!全体围城的将士弟兄们!你们并不知道,城头上站着的这个姓李的人是个疯子,疯子的话不可听信。两国交战,不能留情!战争到了这种地步,他让我们罢兵休战,这是地道的疯话!两军对垒,当进则进,兵贵一鼓作气,不可再而衰,三而竭,快快抓紧时机,给我进攻!”干嚎无词的栾豹听他侄子这么一喊,象是一面无法鼓动的船帆,忽地得了恶风,一下子上足了气力,接着大声喊道:“攻啊!给我攻啊!这城里有很多金银财宝,有不少好看的妇女,听我号令,攻进城去,财物任你们抢夺,美女任你们享用,攻啊——!给我攻啊——!”在他们叔侄二人催促狂喊之下,一部分匪徒又开始往城头进攻,在两个匪首两把长剑逼迫之下,其余士兵也开始向城墙逼近。
  “匪首栾豹听着!我劝你莫违天理,要给自己留下后路,且不要不顾一切,一意孤行!”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李耳的声音更加尖锐更加洪亮地响了起来,“我听人说,强梁不得其死,狂暴没好下场,两军对垒,旗鼓相当,慈悲者一方生。无理进击,不能取胜,理屈词穷,必不能赢。你平白无故,攻我苦邑,能说出半点道理吗?而今同着你全体将士和我全体军民,你敢和我辩清道理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你若能说出半点攻我苦城的道理,我愿意放开城门让你进来,或者我自动跳下城墙,代替全体军民而死,让你把我碎尸万段;你如若说不出半点道理,强攻硬占,致使天怒人怨,将你诛灭,倒不如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现在我来问你,攻我苦城,到底有无道理?若说有理,你敢和我对论吗?”
  “敢!当然敢!我当然敢!堂堂一军首领,说不过你小小李耳那算怪啦!好!我正想看看你小小李耳能有多少道理!”栾豹轻慢地往城上的李耳扫视一下,他根本没把这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放在眼里。此时,匪兵自动停止进攻,他们惊奇自己粗鲁的首领,竟然突然要拿什么高论来和敌方对战。城上,城下,城里,城外,所有军民,全部静了下来。双方战旗在寒风中啪啪作响,更衬托出这里的静寂。人们怀着新奇,兴奋,紧张,惊骇,向正,反邪,关心自己命运的心情,开始做好倾听李耳、栾豹对论的准备。刘城卫心情更加紧张,不过他也感到有点惊奇:栾豹攻城难道真有什么新的道理?“好吧,栾豹,”李耳说:“既愿对论,你就说吧,为啥攻我苦县,你到底有无道理?”
  “为啥攻你苦县,当然有道理。因为你挡了我的道子,这就是我进攻的道理。我的大军从你这里路过,你们应该出来迎接,你们不仅不开开城门迎接,反而堵着城门,挡着我的去路。挡住我的去路,我就要向你发起战争。我的战争是正义的,是一场义战,你反对义战,就是罪过,你们有罪,我就要进攻,就要打开城门,杀得你血流成河!”栾豹出论。
  “杀我父母,掠我财产,反说我们挡道;发动战争,前来进犯,反说我们反对正义战争。颠倒是非,贼喊捉贼,用雄辩代替事实,这真是强盗的逻辑。强盗头子用良人逻辑说话,没有言词,拼凑言词,口吃气短;强盗头子用强盗逻辑说话,言词满车,不用拼凑,嘴顺语长。自古以来,不义之战的发起者,总是把灭绝人性的杀斗说成义战,总是用颠倒是非的雄辩掩盖事实。天矩不可扭曲,人意不可强奸,毁我村庄,攻我城池,烧杀抢夺,做尽坏事,反把罪名强加于我,只能激起我军民的更大愤怒。愤怒的军民不可战胜,我必胜,你必败,必败不如罢兵而去,罢兵而去,才是高明的上策。”李耳出驳。
  “你要我罢兵,要我谦让,我不愿意罢兵,不愿意谦让。天生下我,好夺斗,不好谦让。我好夺斗,你好谦让,现在我就要你谦让。我要你让出城池,让出人头,让出金银,让出财物,让天,让地,让出一切的一切,让多少我都不嫌多,让多少我都接收。”栾豹出论。
  “你这是弱肉强食之论。我们讲让,是互谦互让,不是要让者去当不让者口中之食。我们讲谦让,没否认有夺斗,我们讲柔弱,没否认有刚强,我们讲善良,没否认有恶凶。有刚有柔,应该守柔而强调柔;有恶有善,应该守善而强调善;有夺有让,应该守让而强调让。你持强,持恶,持夺,反而不能胜利。我们不要战争,你若利用我们这种心理去丧尽良心,毁灭天理,把我们逼上为自卫而战的境地,我们必将反弱为强,决一死战!你恶气熏人,山河皆愤,天地不容;恶有恶报,时刻一到,你那具一钱不值的行尸走肉定被埋葬在你发动的战争之中!”李耳出驳。
  李耳原打算和栾豹对论十二个回合,没想到只出二驳,就因言词象钢刀般的锋利,而弄得他怒气千丈,火冒万尺,两只眼连白瓤带乌珠全都红完了!他狂暴地举刀一跃三尺,撕裂嗓子向城头嚎喊:“李耳!我宰了你!宰了你!!我要杀开城门,杀进城去!杀你个孩娃不留!!我就是要持强,持恶,持夺!我看你怎样把我恶有恶报?!哪个能来把我恶有恶报?!
  哪个能来把我恶有恶报?!!”
  “我来把你恶有恶报!”发一声喊,明晃晃从他身后伸出一把锋利的钢刀,只见手起刀落,栾豹那颗罪恶的人头“噔”的一声滚落在冰硬的冻地之上。身躯倒地,他那段无头的颈项,立时缩成一个血红的“碗口”,“碗口”里滋出的鲜血把雪地染红一片。那把仍还握在手里的长剑,剑尖恰恰指向他的头颅和身躯之间的间隙。可怕而又可庆的构成一幅恶有恶报的画图。那个结果他性命的壮年人,怒目皱眉,正义凛然地站在他的身边。此人躯体刚健,高个,黄脸,两道雄武的眉毛下眯缝着一双谋士风格的长眼。他姓李,名浩,字龙潜,正是栾豹的骖乘,人送外号李展飞。
  此时,李展飞杀死栾豹,匪兵们开始出现慌乱。李展飞大叫一声:“弟兄们!都不要动,我有话说!”接着,是对栾、吴官兵,更是对城上的李耳和全体军民,高声大喊一般地说:“官兵弟兄们!父老兄弟们!请你们不要惊慌,不要感到奇怪!我叫李展飞,是栾豹的骖乘,是受了欺骗才入伙的。栾豹杀过我的一家亲戚,原来我并不知道,现在才弄清楚。开始入伙时,我想和他一块做点好事,后来见他烧杀抢夺,尽做坏事,我几次规劝他都不听;我曾朦胧地产生过除掉他的想法,但是没下决心,刚才听那位李伯阳说得字字合情,句句在理,我大为感动!见栾豹嚣张至极,我就一刀砍了他!吴国官兵弟兄们,请你们快快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吧!栾部全体弟兄们,请你们快快散伙回家,不要再往罪恶深渊里去跳了!”说到这里,自己带头,拔腿走开。
  栾豹的侄子栾小豹,见此情形,拨开人群跳过来,举长剑向李展飞猛刺,李展飞急闪一下身子,栾小豹的长剑扎到地上。等他从地上拔出长剑的时候,李展飞已经走远。
  在混乱的人群中,栾小豹绝望地声嘶力竭地嚎叫:“不要听他的!士兵弟兄们,你们不要听他的!他是骗人,你们不要听他的!不要走,不要走!愿意干下去的,快快跟我来!跟我来!跟我来呀!”
  吴国的军队退走了;栾部的匪兵大部分散去了;只剩下一小部分匪徒跟着栾小豹逃往薛国去了。据说到薛国后,他们欺负薛国弱小,继续坚持作恶,薛国军民奋起抵抗,把他们全部消灭了。
  由于城头却敌,李耳救了苦县全城军民,百姓感激涕零,称他为真善大善之人。通过此次却敌,李耳亲眼看见了啥叫恶有恶报。但是,对于恶者为啥要得恶报、天生善者之时为啥同时要生这些恶者的道理,总是百思不得其解。由于百思不得其解,致使他向天发问,从此开始,他下定决心,要向上天问清道路,等天公回复之后,再去居高临下,细细研究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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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9:43:16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异常婚事

从三月三,到红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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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五三九年,李耳已经三十三岁,但是仍然未娶妻房。
  三月三日,是陈国民间风俗中青年男女委婉相会的上元节。每年的这一天,已到怀春之岁但是尚未订婚的男女,就以踏青玩翠为名,在阳光灿烂的良辰,或新月当空的夜晚,口唱“东门之朞E,宛丘之栩”“视尔如荍,贻我握椒”“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等歌词,起舞于幽林、静野,婆娑于水边、洲头,借品评歌舞声姿,以物色意中之人。那些在上元节于密林间定情的男女,将心意委婉的告知父母,若能获得同情,就可主动去托媒妁。这种相会一年只有一次,其余时间,少男少女是绝对不能随意说话的。此种民俗,起源于鲁国,发展到宋、齐,波及至晋、陈。陈国的上元节和鲁国的上元节,大同而小异:鲁之上元,男女双方仅是桑林之会;陈之上元,男女双方不仅会于桑林,而且会于柳林、榆林、杏林和桃林。
  李伯阳三十有三的三月三日,是个风日晴和的日子。早饭过后,曲仁里东南三里以外厉乡沟旁边的野柳林边,阳光明媚,草地新绿,鲜紫和嫩黄色的小花点缀在其间,一群挽挎着剜菜竹篮儿的年轻姑娘,*着甜美的歌喉,巧俏倩兮地起舞弄姿。一群少男手拿镰刀,身背捆得短而整齐的枝条,站在她们不远的地方,多情而爱慕地向她们看着。当他们看到十分动心的时候,就放下枝条和镰刀,向她们拍手喝彩,投以衷心夸赞的目光,接着彬彬雅雅地向她们走来。有几个姑娘大着胆子把手里的花椒籽装进意中人的衣裳兜。有一对男女,竟然冒着将被严厉谴责的灾难,偷偷地躲在一棵柳树那边说起悄悄话来。
  此时,我们的李耳竟然也到这里来了。
  他不是怀着男女相会的目的来的,而是因思考问题,沿厉乡沟而下,无意之间走到这里来的。他站在不容易被发现的一棵大树背后,看着少男少女们互相之间倾心爱慕的情景,想起自己因叔父、婶妈去世而孤苦无依,想起自己曾偷偷做过的为做学问而终生不婚的表示,突觉一阵难以名状的凄然。(他在对待自己的婚姻问题上,一个短暂的时间之内心情是复杂的。复杂的心情导致了复杂的婚事。复杂的婚事又导致了几千年后他的婚姻之谜:一说,“李耳一生未娶妻室,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爱情’二字。”一说,“不对,未婚为什么能有儿子?他的儿子叫李宗,司马迁不是在《史记》上写得一清二楚吗?”“有儿也是要的!”“是要的吗?你咋知道?”“好了,好了,不要没有休止地争论了,反正这是个谜,你们谁也别想破开。”后话少题。)
  站在大树背后的李耳,心情凄然一阵之后,转身离开这个被他和少男少女们以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喜爱着的林边草地。当他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沿着厉乡沟岸走回村头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但是,不管怎样复杂,研究学问,建立学说中的喜与乐在他的所有心情之中始终是占压倒地位的,由于这种压倒性的乐趣所致,所以近来的一些白天和夜晚每要思考问题向天发问之时,他总要到那又静又美的野柳林边的青草地上坐上一会儿。
  晚上,李耳三十三岁这年的上元节的晚上,新月如钩,繁星满天,他又带着白天就已有的复杂心情特别是此心情里占压倒性的心情,到这片林边草地上来了。天静静的,地静静的,树林和沟水全都静静的,他一个人坐在野花芬芳的青草之上,接着上次的思索又开始了他的夜观天象。繁密而稀朗的星群啊!你是多么神秘!无法究底的苍穹啊,你是多么深远!没想到,李耳根本没有想到,就在这一次,在他向天问路之中,竟然偶有所得,另外发现了一种神妙得几乎不可思议的东西!他带着这种新的发现走回家去(这是气功方面的一种发现。此发现,还将逐步接叙。)
  第二天,公元前五三九年的三月四日,李耳要去红石山观景,因红石山在苦县城西,去时必经苦城,所以途中顺便拐进了东门里边的蹇叔故居。
  这是一个清雅而有点派头的所在。周围白石垒壁;中间紫楼挑角;房前那座绿竹掩映的青石碑上,刻着蹇叔在此隐居时写下的一首诗:翠竹林中景最幽,人生乐此更何求?数方白石堆云起,一道清泉接涧流。得趣猿猴堪共乐,忘机麋鹿可同游。红尘一任漫天去,高卧先生百不忧。
  三百年前,蹇叔居住在这里,这里还是宋国相地,此处仅是一小村庄,叫“鸣鹿村”。那时,这里清泉跳涧,山峦起伏,数方的白石堆得象云彩一样高,一样多。转眼之间,这里变成了一变小城。眼下,平地多于山地,最优美的风景区,只剩苦县东西两地的隐阳山和红石山了。
  红石山位于苦县西北角的不远处,是一个比隐阳山占地还广的小山区。红石山并非尽是红石,除红石外,还有青石、白石和紫石。此山重峦叠嶂,虽没隐阳山高,但比隐阳山丽。此时,这里碧峰戴云,紫气缠绕,杏吐烟霞,柳枝低扫。离柳树林不远处,那翠绿色的斜坡上,点满鲜血一般的野花。
  山腰间的羊肠小道上,正走动着一个相貌奇特的高个子男人。此人脚登麻布黑鞋,身穿乌蓝长袍,腰间系着镶有紫边的柿黄短裙。高高的前额,白净的脸膛,五官端正,俊秀慈祥。这就是近来打算撰写一篇关于“天道自然”论文而前来红石山区观景的李伯阳。
  李耳正然凝目观看,山脚下驶来一辆双轮马车。车上坐一少女:身材颀长,发髻高挽;乌亮的云鬓,粉面黑眼;两弯秀眉,山青画远;腰系粉红罗裙,花枝招展;佳人到了怀春之岁,已经出落丰满。
  这少女姓蹇,名叫玉珍,是戴家庄蹇员外的女儿。玉珍身边坐着一位容臃态老的妇人。这妇人七十上下年纪,是玉珍的姨母。玉珍昨天去姨家走亲戚,因为路远,直到今天才从她家赶回。回来时,她特请姨母到戴家庄住几天,借以慰藉自己那颗苦闷而不安的心。姨母略假思索,当场应允。
  马车正往前走,猛然之间,从山腰间的树林里窜出一个身穿黑衣、面蒙黑纱的截路人。在这王室日衰、诸侯争夺的春秋时代,这红石山上,强人出没,是常有的事。
  蒙面人三蹿两跃,奔下山腰,将马车拦住之后,象老鹰抓小鸡一般,伸手把蹇玉珍揪下来,用右胳膊一夹,弯腰往山上爬去。玉珍吓得尖叫不止,双脚乱蹬,力图挣脱。因蒙面人死死地夹住不丢,不管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玉珍的姨母在马车上吓得缩做一团。赶车老头爬上山腰去救玉珍,被蒙面人一脚踢了下去。
  上述情况全被站在山间小道上的李耳看在眼里。常言说救人如救火,平素总是文质彬彬的李耳,此时猛然一反常态,奋不顾身地向蒙面人扑去!他用双手抓住玉珍的两条腿,用力地拽、用力地拽!“扑腾”一声,蹇玉珍被拽掉到地上。蒙面人转过身来,一脚把李耳踢翻。李耳顺着山势往下滚动……当滚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山石上的时候,身体自然地停下。他折身坐到那里,鼻口流血,白净的脸颊也擦破了。
  山腰上的蒙面人弯腰二次去抓蹇玉珍。玉珍站起身来就往山下跑。由于脚下崎岖不平,她一个跟头栽倒,就势往山坡下滚去,不不楞楞,不不楞楞!……一直滚到李耳身上,并把他折着的上身压下去,从他头上滚过,而后,在离他约摸四尺远的地方被一块石头挡住。李耳折身站起,弯腰去扶蹇玉珍。蒙面人从山腰跑下,第三次向玉珍扑来。李耳双腿叉开,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蒙面人。蒙面人伸双臂抱着李耳,“扑腾”一声把他摔倒,两个人在山石上来回翻滚几下,蒙面人一下子把他按到地上,双手卡着他的脖子,用力地掐!李耳生下来不爱与人搏斗,但是此时因为求生欲望的促使,他极力反抗,奋力挣扎!他伸出右手,狠劲地去拽蒙面人的头发!希图借此让蒙面人将他放开。只听“呲啦”一声,蒙面人脸上的黑纱被撕了下来。一张凶恶的大扁脸在李耳面前一晃,“咦!是张二……!”李耳吃惊地喊了个半截话,张着的嘴唇就停在那里了。那个被喊做“张二”的人见势不好,一下子松开李耳,爬起来往山腰上边的乱树林里跑去了。
  蹇玉珍一手按地,斜卧在山坡之上,傻愣愣地看着脸上流血的李耳,想说句什么,一时没想起来该怎样说,张几张嘴,又闭上了。
  “还不快跑?!”李耳向她喊了一声,转身先自沿着羊肠小路慌慌张张地向山那边逃走。
  蹇玉珍这才想起抽身站起,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坡,急速地跳上马车。赶车老头狠力地甩了几鞭,两匹草黄大马,八只蹄子翻开,双轮车象一溜烟一般地往前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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