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笼记（第四回）

大江东去 · 发表于 2009-10-31 21:58:07

第四回结鸟缘却难续情缘

诗曰：世事难料凭机缘，有情无缘莫相谈。
   若是姻缘前生定，何须月老来下凡。
上回说道，那被南京人称之为“秦淮三少”之一的王竹庵，在花雨巷的艳迂，被好事者传出后，引得了坊间一阵阵议论。细想这十里秦淮，没有影的事都能传出个“花”儿来，何况这事还多少有鼻子有眼。其中有很多话说得很难听了，有说这花家是“女儿嫁不出去，只好倒贴金银财宝，以此来招赘一倒插门的女婿啦”，还有的说“王家公子希图花家的宝物，欲用他的‘金顶一颗印’作交换、被撵出门啦”。等等不一而足。
人世间传言最多的，不外乎“意外发财”和“突迂艳福”二件事。再加上那些“有闲人”的添油加醋，那传言就变得更加离谱了。当听说儿子为了得别人家的财宝，而要主动上门去做“倒插门”的女婿，王世才大发雷霆。“岂有此理，我们王家，虽谈不上官宦人家，然而在这夫子庙一带，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岂能让我这偌大家业后继无人，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竹庵说道：“父亲息怒，孩儿确实喜欢花家小姐，但我去花雨巷时，根本未谈及婚嫁之事，更谈不上去做上门女婿了。人家乃书香门第，诗礼传家，不过她祖父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清名闻于乡里，从不与外人纠缠凡俗之事。孩儿只是尊其德而敬其道，绝非有其它苟且之事。”
“那怎么传言说你为了娶花家小姐，要做倒插门女婿？这让我这老脸往那儿搁？”
竹庵接道：“父亲忧虑此事过早了，再说八字末见一撇，到时候还不知人家能否看上我们呢？”
“既然如此，此事就此打住。原本想略晚点再告诉你的，今天既然谈及婚事，我想说出来也好，免得到时措手不及。也就是我当年与之结拜的义兄马捷，在我去他那里拜望时，见到他的独生女儿，叫马胜英的姑娘，十多年未见她，却长得一表人材。老马与我有救命之恩，女儿又未曾受娉，偌论年令她略大你几岁，有道是‘女大三，抱金砖’，我想到此事再合适不过了，于是当即与你定下了这门亲事，今天早点告诉你，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更不用再去东寻西撞的，以免贻误终身大事。”
“父亲，你，你，你不可以……”竹庵一时着急，不知如何对答是好。
“嗯？怎么不可以？有道是儿女婚事，应听从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况且马家早年有恩于我，这亲上加亲，岂非俩全其美的好事？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休再多言。”
从厅堂退出后，竹庵心中像翻倒了五味瓶。他心中不停地责骂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人，制造出花家要选个“倒插门女婿”的谣言，真是害人不浅。随即便找来刘二和扬兴，问他们怎么会将访花府之事传到外面、以及关于“上门女婿”的流言扉语传的天花地坠？
二人赌咒发誓，没有和任何人谈及此事。刘二说道：“论说这事除我三人和花府的管家外，不会有别人知道，难不成是管家放的风？依我看，此事暂时打住，公子虽然心慕花家小姐，但也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况且双方均未挑明，更不知小姐本人的意愿，故此事不可*之过急。至于令尊大人那边，还是施以“拖”字诀为好，以拖待变，切勿硬顶硬撞，以至把问题弄僵。那位花家的管家，看来要有所提防，依我看，此人城府颇深，须小心对应。”
“刘兄说的不错，小弟谨记在心就是。”
那花家管家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管家姓刁，名旺财。原为一小衙门的书办，因替人包揽诉讼，收受原告、被告两家的贿赂，被县里开罪后清理除名。凭着他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和有一点咬文嚼字的功底，受荐于花府担任管家之职。他见花府男丁不旺，老爷致仕后，一心一意与鸟为友，又不谙居家理财之道。特别花家的公子，又是个败家的主儿，任凭他暗中与花府的婢女、小妾，肆意调笑为所欲为。那花见春也无心管家里的这些闲事，只要有牌打，有银子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每每让他看账本，他就头昏眼涨，所以任凭刁管家一人把持，在外严然是二当家。
尽管如此，花振芳毕竟也是官场出身，他从京官退休回南，有一笔夫人当年从王府带回来的嫁妆，也南下安置到了南京花府内，据说有不少宝物至今未见露面。这其中就有一件乾隆皇帝赏给庆王爷的一套鸟笼。这鸟笼是乾隆下江南在苏州驻筚时，由苏州织造府进贡的。但据说这绣眼鸟笼因北京的气候问题，以至长期置于内庭。一日庆王进宫议事无意间见到此笼，被皇上赏赐，之后又被庆王府的后人，作为陪嫁物一起带到了南京，至今从未示人。
不好张扬的花老先生，尤爱此笼，每逢重大节日才在密室中取出观赏，除了给孙女瑞香看过，连她父亲花见春也无缘观赏。然而花见春也无所谓，可就是有一个人对它垂涎三尺，就是刁旺财。然而见都很难，何况得到它？于是他悯思苦想开始蕴想一个罪恶的计划，即不遗余力地对花家唯一的继承人——花瑞香，实施他的“爱心”攻势。只要能让他的宝贝儿子，能娶到花小姐为妻，这花家的一切都改姓刁了，何愁鸟笼以及花家的一切产业不能到手呢？那如何才能占有这花小姐的芳心呢？他首先对花家与其有暧昧关系的二房少奶奶刘氏，暗通关节，唆使其暗中使劲，许以重利，让她在花见春面前多多美言，只要成全他儿子和小姐的婚事，待花老爷病老归西后，便让她做“当家少奶奶，执掌家中一切财务大权。另外加紧对花老爷与之经常交往的南京名士，实施拢络和利益收买，希望各位能玉成此事。
刁旺财的儿子叫刁克文，虽然乍一看是风流儒雅，却是南京黑道上的挂名人物，此人虽然未正式结婚取妻，可其身边从不缺女人，尤其是夫子庙的烟花场所，勾栏下院，对刁大少爷几乎无人不识无人不晓。这刁克文很少在家住，主要是在黑道上混，故对花家之事未曾再意，更对养鸟赏鸟也一窍不通。但有一次去花府谈事情，偶尔与花小姐照过一面，所以经老爷子一提才回忆道：“这位小姐却如父亲所言，我似乎有些印象，只是年纪略小了点。”
“呸！你当是你那圈子里的货啊？人家是有财、有貌、有文彩的千金小姐。你就是久在野花丛中，久而不闻正香的屎壳螂，你要能得到花小姐的青睐，那我刁家算是祖上有德，烧了高香啦！”
“哎，你也太小瞧本少爷了，你打听打听，这夫子庙十里秦淮，还有没有我刁大爷办不成的事。”
“好了，不跟你费话了，告诉你有个准备，可千万不可莽撞，下一步听老夫给你安排，必须要下足功夫，才能水到渠成。切不可*之过急，否则会误我大事。”这刁家父子，为了霸占花家的财产，设下了恶毒之计准备实施之时，不巧被一个人偷听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刁旺财的二儿子，刁克文的二弟刁克武。
这刁旺财有两个儿子，老大克文，老二克武。这弟兄俩虽同父同毋所生，但二人的性格迥异，老大看起来文质彬彬，却包藏祸心；老二看起来勇武过人，但经常是助人为乐，颇具侠义之心。故二人经常是南辕北辙，走不到一块去。
这刁旺财在花府做管家，替别人家守着偌大家业，看在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这府里那一样东西是他刁管家的呢？他想到的让他大儿子刁克文，通过用联姻的手段，移花接木，即可以让他从一个高级奴才，一跃而变成主人，这确是他梦寐以求、但又很难求得的事。凭着他一向不甘人后之心，他觉得老天不公，为什么花振芳能有如此富贵而独他一无所有？不过是靠一点祖上的荫德而己。可如今他人老力衰后继无人了，这正是老天爷赐与我的恩赏，我应抓住这千难逢的良机，让乾坤扭转、斗转星移的命数，也在他刁家现身一次。现在花老太爷年岁己高，眼看着离登天不远，这花大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成不了大事，大少奶奶是一个万事不问、一心向佛，一个是胸藏弦机、且暗中与他管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似乎到现在为止，对她的心思尚未摸透。估摸着只要把二少奶奶“拿下”，这花府改换门庭的事就差不多了。
瑞香是大少奶奶贝氏所生，可奈她为人过于善良，不敢越花府“雷池”一步，每日里在家三从四德，尽妇人的孝道，对里对外是一概不问，而花大少爷又是很少归家，这就让二少奶刘氏、有了擅权的机会。幸亏有爷爷的宠受与呵护，然而年过花甲的老人，又能陪伴她几年呢。因此谈到孙女的终身大事，花老太爷总是心事重重。
眼看着孙女渐渐长大，天天守在爷爷跟前，更加重了花振芳的心事，奈何他成日对外少有往来，更厌烦那些凡人俗事的礼尚往来，几乎半隐居式的生活，很难为孙女物色到合适的对象。况且像他这样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而她亲生父母，一个是赌吃嫖遥天地不管，一个是无甚主见，想管也管不了。
自那一天三位后生来访后，花老心中倒是过了一过，这王竹庵年青后生，倒是对瑞香似乎有点意思。而且这小青年后生，面庞清癯，举止典雅，相貌周正，无世俗脂粉之气。待人接物，诚笃厚实。况且这孩子也是对鸟有着特殊感情，应该说这方面是性味相投的。但是仅一面之缘，岂能断定终生大事？这事必须要细心考察为要。正因为这一层考虑，也答应了孙女要去东郊看几位哥哥上山捕鸟的事。
有道是：
各怀心事无须告，目的手段各有招。
         一个是——不离不弃真心爱，
         一个是——口蜜腹剑施暗刀。
         人道是，天道人伦不可欺，
         最可恶，狐假虎威逞霸道。
         几番磨难识真假，
         演就了，一段奇缘真奇妙。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