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沈阳老张 · 发表于 2009-3-3 14:36:26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这是唐代著名诗人杜牧写的一首题为《金谷园》的七绝。其中所说的“落花犹似坠楼人”的“坠楼人”便是西晋时美艳绝伦、名动天下的风流名姬绿珠。

绿珠，原姓梁，生在西南白州境内的双角山下，姿容过人，才色无双，一时艳绝天下。古时南越之地民俗以珠为上宝，生女称为珠娘，生男称作珠儿。绿珠的名字由此而来。

绿珠善吹竹笛，又善《明君》舞。明君就是西汉元帝时的王昭君。绿珠吹奏此曲，不仅炉火纯青，游刃有余，而且她还自制新歌：“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猿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位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尘。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词意凄凉婉转，将良家美女王昭君和亲远嫁匈奴的离愁别恨挥洒得淋漓尽致，其非凡才情可见一斑。

当时西晋第一富商石崇为南越交趾采访使，出访途中以真珠十斛得到了绿珠，并把她带回了河南金谷涧他的别馆“金谷园”中，成为了自己的姬妾。从此，“金谷园”内日则艳舞，夜则笙歌，石崇如获至宝，日夜与绿珠寻欢作乐。而绿珠不仅妩媚动人，而且又善解人意，恍若天仙下凡，玉软香温，尤以曲意承欢，因而石崇在众多姬妾之中，惟独对绿珠别有宠爱。真可谓“三千宠爱于一身”了。

石崇，字季伦，生于青州，小名齐奴。小时候很机敏，勇敢且有谋略。石崇二十多岁时就做了修武令，为人做事都很干练。后来因伐吴有功，封为安阳县侯，不久又迁为侍中，出为南中郎将，荆州刺史。石崇颖悟而有才气，率意而为，但对自己的行为不加检点。在荆州任上时，私自与手下人劫掠远来的商客，以至于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产。

绿珠初到异乡，不禁愁思万缕。为了安慰绿珠的思乡之愁，石崇便在河南金谷涧他的别馆“金谷园”中修筑百丈高的崇绮楼，可“极目南天”，而楼内面装饰以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可谓穷奢极欲。绿珠在此住了一段时间，思乡之愁便渐渐远去。

“金谷园”可谓是当时规模最大的园林。园林内随山形地势高低筑台凿池，挖湖开塘，一时清溪萦回，水声潺潺。同时筑楼建馆，周围几十里内，楼榭亭阁，高低错落，一湾清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村，鱼跃荷塘。郦道元《水经注》谓其“清泉茂树，众果竹柏，药草蔽翳”。石崇和当时的名士左思、潘岳等二十四人曾结成诗社，号称“金谷二十四友”。每次宴客，必命绿珠出来歌舞侑酒，以悦客友。然而凡见过绿珠的人无不失魂落魄，心醉神迷，因此美艳绝伦的绿珠的声名远播，一时闻于天下。

绿珠艳名远播，石崇富可敌国，这两条理由都足以让别的男人嫉恨，尤其是比石崇更有权势却没有艳福的男人。

果然不久，赵王司马伦专权擅政，石崇因外甥欧阳建与司马伦有仇，而被免去朝中职务。依附于赵王伦的孙秀暗慕绿珠已久，过去因石崇有权有势，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石崇一被免职，他便明目张胆地派使者向石崇索取绿珠。当时石崇正在金谷园登凉台、临清水，与群妾饮宴，吹弹歌舞，极尽人间之乐，忽见孙秀差人来要索取美人，石崇将其婢妾数十人叫出让使者挑选，这些婢妾身上都散发着兰麝的香气，穿着绚丽的锦衣绣服，个个令人神魂颠倒。石崇便让使者随便挑选。使者说明受命索取绿珠来意。石崇不由勃然大怒，断然拒绝。使者让其三思，暗示石崇今非昔比，应审时度势。但石崇始终坚持自己的意志。孙秀听到使者回报后不由大怒，便力劝赵王伦诛杀石崇。

赵王伦于是派兵前去诛杀石崇。绿珠见石崇为了保护自己而获罪于赵王伦，便跪倒在石崇面前大哭说：“愿效死于君前！”说着，绿珠突然起身跳下楼去，当即坠楼身亡，石崇想拉却来不及拉住，更是悔恨交加。绿珠死后，石崇便被乱兵杀于东市。石崇死后十日，赵王伦在政变中被杀。左卫将军赵泉斩孙秀，军士赵骏剖取孙秀的心吃了。

对于绿珠殉情身亡的这段前尘往事，唐代文人乔知曾写《绿珠篇》以叙其怨：“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此日可怜无得比，此时可爱得人情。君家闺阁未曾难，尝持歌舞使人看。富贵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面伤红粉。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绿珠究竟为什么会成为“落花犹似坠楼人”，是为了忠于石崇的爱情，还是为了抗拒赵王伦的威逼？

有人说，绿珠原本有三个选择：一是把自己献给赵王伦或是孙秀，以解石崇的当前的危急，而背上淫妇的罪名；二是与石崇并肩双双跳楼，效法梁山伯与祝英台做一对亡命蝴蝶夫妻；第三，就是干脆隔岸观火，守着弱女子本分，坐山观虎斗。然而，结果绿珠却做了第四种选择，那就是“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绿珠死了，石崇也仍未能逃脱被捕斩首的命运。临终之际，他说了真话：“不是绿珠害我，是财富招祸。”说到底，即使没有绿珠，赵王也会找其他的借口对石崇图财害命的，不是石崇为绿珠所牵累，恰恰相反，是绿珠为石崇而殉葬。绿珠其实早在跳楼之先已经看破了这一点，她要毁灭的正是这披着爱恋情缘外衣的华丽外衣。

晚唐两朝宰相牛僧孺曾在《周秦行纪》中，为绿珠写诗曰：“此日人非昔日人，笛声空怨赵王伦。红残钿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然而，即便如此，历朝历代也没有颁给绿珠一座贞节牌坊，她还是成了又一个红颜祸水的典型。看来，历史对于女人，尤其对于美艳绝伦的女人尤其是残酷无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