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倒台：宋子文被妹夫打内战害惨了

沈阳老张

本书是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系教授张同新、中共中央党校党史研部何仲山等研究国共关系与两岸关系的重要学术成果之一。本书所收资料，起自1946年，止于1962年，全书共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蒋介石上演一场“青春作伴好……

宋子文

1947年3月1日晨，南京国民政府立法院会场轰动异常。立法委员们以迎接季节更新的心情，等候着行政院长宋子文的光临。上午9时左右。在立法院长孙科陪同下，宋子文来到会场。他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讲稿开始报告，首先表示，上周经济紧急措施方案颁布后，他因赴沪督导而未能应邀出席报告，甚感抱歉，继而谈及他就任行政院长以来，曾先后三次向蒋介石提出辞职，现已获准。在检讨出现经济危机局面时，他说，祖国万岁破坏交通与生产，以致比对日战争时损失更大，财政经济情形为何会造成如此局面，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宋子文报告后，立法委员们相继发言质询：

“宋院长就职两年多，今天是第一次出席立法院报告，这说明缺少和衷共济，忠诚谋国的精神；”
“在广东时代，我们认为国民党有两位财政专家，即是廖仲恺与宋子文。北伐时廖不幸殉难。宋主持行政院，初获好感。今天我以党员地位与宋院长讨论，宋的声望已一落千丈。《大公报》以买办来形容宋院长，宋院长也是总理遗嘱的签字人之一，如何洗刷这个买办之名？”
“一切错误都想教祖国万岁负责而不承认人谋不蒇，是要不得的！”
……

立法委员们的发言，弄得宋子文面红耳赤，无言以答，只能以一种无可奈何的音调说，错就错了，现在我已是辞职的人，再说话也没有用。遂转身告诉孙科：“本人要求退席”，便溜出了会场。全场哑然片刻，接着就掀起一阵笑声。堂堂“国舅”何以落得这般地步呢？说来话长。

宋子文早年曾在美国哈佛大学专攻经济，获博士学位后，在纽约国际银行任职。孙中山在广州建立革命政府后，被任命为中央银行行长，随后继廖仲恺担任国民革命政府财政部长；1928年蒋介石在南京建立国民政府后，他又出任财政部长。从宋子文的这个经历来看，被公认为“财政专家”应该说是当之无愧的。抗战后期，国统区通货膨胀，物价上涨。1945年5月，蒋介石主持国民党六届一中全会，任命宋子文为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希望国统区的财政经济由此而有所好转。

宋子文上台不久，日本投降了。国民政府理应给人民以和平，恢复工农业生产，使整个国家得到休养生息。然而，发了国难财的国民党达官贵人们又要大发胜利财了。日本宣布投降后，国民党数十万大军、成千上万的接收大员，从大后方的各个角落涌向沦陷区，抢夺敌伪财产，对人民进行大洗劫。接收大员们所到之处，特别是在京、津、沪等大城市，不顾人民死活，大搞“五子登科”(即要金子、房子、车子、票子、女子)、“有条有理”(即拿出金条就有道理)，害得老百姓怨声载道。群众说：“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蒋介石放手“劫收”，主要目的是为其大打内战筹集军费。但是，在没收的相当于5万亿法币的敌伪财产中，近半数被大小贪官污吏中饱私囊。同时，国民党的经济接收，使社会生产遭到极大的破坏，大批工厂停工，商店停业，给收复区人民带来无穷灾难。这样，财政经济状况不仅没有好转，财政赤字反而越来越大。1945年宋子文的财政预算只计划支出2638亿元，但到年底，实际支出却达15860亿元，赤字至少在1万亿元以上。

宋子文虽是财政专家、理财能手，但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弥补财政赤字，只有大量发纸币，而滥发纸币又必然引起通货膨胀、物价上涨，从而加剧整个国民经济的混乱和衰退。

1945年中，由于内战还局限在一定范围内，国民党又接收了一批敌伪财产，所以情况还不算很糟：1937年可以买到两头牛的100元法币，这时还可以买到一条小鱼，但到1946年情况就不行了。这一年，宋子文的财政收入只有万亿元，但总支出却达到了万亿元，其中军费支出就近7万亿元。财政赤字达万亿元。财政部在上海的5家印钞厂，几十架印钞机日夜开工，加快法币的印制。当时就有人讽刺说：在百业不振的情况下，中国惟一仍然在全力开动的工业，就是印钞业。1935年实行币制改革时，法币的发行量只有14亿元，而到1946年底则达到了万亿元，这时的100元法币就只能买到一个鸡蛋了。

此时，行政院长宋子文的日子是很不好过的：妹夫蒋介石进行内战的钱有增无减，一分也不能少；工商业倒闭、农业减产，老百姓一贫如洗，无论如何增捐加税，也榨不出多少油水；财政赤字无法缩减，印钞机就必须开足马力生产，但发出去的货币大都落入官僚、军人、政客的腰包，更使抢购风日甚一日，物价直线上升。

1946年6月19日，宋子文在行政院举行记者招待会，有记者问：“通货膨胀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物价涨到什么程度，通货就膨胀到什么程度。”宋子文不着边际地回答。
“政府对财政危机有什么办法？”记者追问。
“老实说，不和平，什么办法都没有。”宋子文无可奈何地说了句老实话。

但是，这位“国舅爷”身上寄托着蒋介石的满腔期望，他不能不尽力而为之。这时的宋子文多少还是有点底气的，因为中央银行尚存有9亿美元的外汇和600多万两黄金。所以，他一面向美国申请20亿美元的贷款，一面决定开放外汇市场，公开出售黄金，试图用外汇和黄金来回收法币，抑制物价狂涨的势头。当然，趁机捞一把无疑也是目的之一。

开放外汇市场和公开出售黄金，是从1946年3月开始的。最初还收到了效果，物价上涨的势头有所减弱。但是，在外贸严重入超的情况下，中央银行的外汇越卖越少，而美国人的贷款又杳无音讯。于是，宋子文决定从8月17日开始调整汇率，一美元的买价由法币2020元调至3350元，一下子上调了65%左右。

汇率的变动，使人们意识到政府的外汇储备告罄，立即掀起抢购外汇、黄金和各种物资的狂潮。一些掌握金融、工商部门的国民党官员和江浙财阀，为了大量抢购黄金美钞，除了自己拿出现钞外，更设法向四行申请“生产贷款”。但是，四联总处当天上午发出的“生产贷款”支票，下午又在抛售黄金的收款中被回笼到中央银行。正在津浦、陇海前线指挥作战的高级将领也不甘落后，把领到军饷运来抢购黄金、美钞，有时由南京开往徐州等地前线的运钞专列还没到目的地，中途便又掉头开回上海。

黄金的大量抛售，使国民党中央银行的黄金越来越少。1947年2月初，上海库存黄金已快售完，中央银行不得不用飞机将重庆的库存厂条运到上海救急。但是，当上海市面上出现带有印记的重庆厂条和售出金条日见减少时，一些嗅觉灵敏的投机商立即意识到中央银行库存黄金不多，停售黄金的时候快要到了，便更加疯狂地买进。

1947年2月10日，宋子文顶不住了，下令停售黄金。此时库存黄金仅剩约100万两。黄金停售后，外汇、黄金的价格陡然上涨。不少人买不到黄金、外汇，又转向抢购其他物资，促发了物价的进一步狂涨，整个国家经济一发而不可收拾。上午还能买到1个鸡蛋的100元法币，这时便只能买盒火柴了。

面对着严重混乱的经济形势，宋子文只得采取紧急措施。2月16日，行政院提出了一个《经济紧急措施方案》，宣布禁止黄金买卖，取缔黄金买卖投机，禁止商民把金饰在市场上出售，禁止用黄金代替通货，禁止人民携带黄金，把金价冻结在中央银行停售黄金之前的价格；同时宣布冻结一切职工的生活指数，并且规定，如有违反，将其所有黄金充公或由中央银行照牌价兑换法币。

随后，宋子文在上海组织经济监察团，由淞沪警备司令宣铁吾任团长，出动大批宪警特务，以检查为名，对商民持有的黄金、美钞及重要物资进行搜刮，开始了又一次黄金掠夺。还不到10天，宋子文就接到了宣铁吾报告：经检查没收的黄金有20多万两，美钞100多万元，棉纱、布匹价值300多亿元。当然，以蒋介石、宋子文为代表的官僚集团没有损失分毫，而许多中小户在黄金风潮中为了保住血本抢购的一点黄金、美钞或物资，又都被没收充公，还得坐牢。同时，因生活指数被冻结而物价却不断上涨，一般职工的生活更加痛苦。人们对宋子文的不满情绪日趋高涨。

在抛售黄金过程中，宋子文把一切有关事务都交给他的同学、中央银行总裁贝祖贻负责，每天用英语直接向他汇报，其他一切人包括财政部长俞鸿钧都不让过问。而抛售黄金的市场又完全由贝祖贻的亲戚詹莲生操纵。据后来揭发估算，詹莲生以各种手段所得黄金不少于100万两。监委何汉文在讯问詹莲生时说：“你赚了那么多的黄金哪里去了？”詹答道：“赚项大，应酬也大。并没有得到多少金子。”自然，贝祖贻参与了分赃，而宋子文也难洗清白。国民党内各派系早对宋子文不满，“请走宋子文”的言论曾屡见报端，宋子文黄金政策的失败及抛售黄金过程中的舞弊现象，无疑是授人以柄，从而开始了一场明争暗斗。

各派系怀着不同的目的，纷纷加入了倒宋行列：政学系倒宋，主要是因为宋上台后，把政学系的张嘉璈从中央银行排挤了出去，现在要报这一箭之仇；以陈氏兄弟为首的CC派，是想乘机把宋子文在金融界的垄断势力推翻，取而代之；孔祥熙和他的喽罗们则是要通过倒宋，夺回他们失去的财政大权。这些势力汇合起来，形成了一股倒宋风潮。

在CC派和政学系的鼓动下，监察院决定要对这次黄金风潮案进行追查，并派出何汉文等四名监委赴沪，调查黄金风潮案始末。
经过一番努力，四名监委抓到了一些营私舞弊的证据，并逮捕了詹莲生等人。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贝祖贻，但贝说一切都是奉宋院长之命行事；接着问宋，而宋子文又说一切奉蒋主席的口头指示行事。于是，监委们又壮着胆子给蒋介石打了个电报，询问有无此事，谁知电报发出后，一直等了一个星期仍无音讯。

2月26日，四监委回到南京，又到国民政府文官处查询。文书局长许静芝笑着向他们说：“主席是批了，不好复电，你们看看吧。”
四监委接过批件一看，只见上面批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十二个字：“并无其事。事到如今，有何办法！” 不知是确无此事，还是蒋在赖账，但其中不了了之的意思是很明确的。

然而，只拍几只苍蝇就草草收场，四监委又觉着面子上过不去。经过商议，由何汉文领衔，提出了对宋子文、贝祖贻的弹劾案，并且打破过去弹劾案处理程序的限制，将全案调查报告书交由监察院正式公布，同时又发动立法院召开临时会议，对宋子文、贝祖贻提出询问。参政会也向宋、贝提出了质询，报纸纷纷载文进行激烈抨击。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宋子文只有提出辞职，蒋介石也不得不有所表示。1947年3月1日下午，国防最高委员会和国民党中常会联合召开紧急会议，正式接受宋子文辞职，决定由蒋介石暂时兼任行政院院长。但是，“国舅”总归还是“国舅”，宋子文辞职时间不长，又被任命为广东省主席，由阁魁变成了封疆大吏。

宋内阁倒台了，但一个不可收拾的烂摊子却继续留了下来。只要国民党不放弃内战政策，无论谁再出任行政院长，也无法阻挡整个国民经济走向崩溃。

架鸟提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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