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汤的资格

木子金军 · 发表于 2010-4-10 05:54:22

怡红院里开晚饭，四样小菜、一碗火腿鲜笋汤。宝玉喝了口汤觉得烫，袭人便端起来轻轻用口吹，因见芳官在边上，就递给她，说：“你也学些服侍，别一味傻玩傻睡。口儿轻着些，别吹上唾沫星儿。”芳官依言吹汤，果然十分妥帖。这时候，在门外伺候的芳官的干娘，忙不迭地跑进来，伸手去接芳官手里的碗，说：“他不老成，仔细打了碗，让我吹吧。”晴雯一见，忙喊：“快出去！你让他打了碗，也轮不到你吹。”小丫头们一边抱怨一边推她出去。阶下几个婆子见了，都笑着说：“嫂子也没有用镜子照一照，就进去了？”(《红楼梦》第58回)

芳官的干娘原本是荣府的三等奴才，平日里做些浆洗衣物一类的粗活，“不曾入内答应，故此不知内帷规矩”。她因刚刚和芳官吵架，被晴雯、麝月等一顿教训，生恐芳官不认她做干娘，赚不到芳官的月例钱，所以一心只想讨好怡红院里的人，哪里想得到吹汤必得要齿白唇红的青春少女，她这样的干枯老妪吹出来的汤，是万万入不得贵公子法眼的。

这个资格的设定有没有道理呢？可以说没有，因为谁来吹汤都一样，能把汤吹凉一点便于入口就行。没有科学依据表明芳官能将汤吹出更多的维生素ABCD，而芳官的干娘吹出来的汤就变成了化工厂排放的污水。不过，资格的设定从来就是权力拥有者主观意志的反映，作为普通人，你是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没什么道理好讲。吹汤的资格也是这样，虽然不一定有明文规定，但一定是怡红公子个人意愿的反映，而且是人人遵照，约定俗成。芳官的干娘贸然行事，在资格面前碰了钉子，自取其辱，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芳官呢，自然是有吹汤的资格的，虽然她业务不熟，工作能力也不强。麝月就说她淘气，把个自鸣钟的坠子摆弄了一下，就给弄坏了；袭人也告诫她不要一味地傻玩傻睡，还怕她连吹汤这么简单的活儿都干不好。可人家芳官秀色可餐，美人如玉气如兰，用她的樱桃小口吹出来的汤，想必一定会给主子带来不一样的心理享受。这就好比现在的餐饮、酒店等服务行业，窗口从业人员一水儿地换成帅哥靓女，而叔叔大爷婶婶大妈级别的人纷纷退居幕后或者干脆下岗，这倒不是因为年轻人的工作做得好，而是世风如此，经营者和顾客的心理发生了变化，“消费青春”已经成为一种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