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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 妻子弥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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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水大师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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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6 06:05:5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妻子弥留的日子

    1982年8月我从乐东中学调回黄流中学以后,我爱人陈关引的身体一直不很好。她原来在家,身体相当壮,能挑一百多斤的重担。和男人一样,可以上山砍回一牛车木柴。两年来她显得消瘦多了,人也没有以往那么精神焕发。我因为工作忙,少关心她,惹得她发了不少脾气。

    第二年起,她觉得左胸痛疼,还反射到背后。当时,黄流地区是英海盐场医院设备比较好。我带她去那里拍X光照片,结论是肋膜炎。注射大量的青霉素可以缓解,但过了一段时间又痛起来。

    我的岳母和爱人是比较相信鬼神的。他们怀疑有鬼作崇,请通阴阳的道公来看我们的住房。那人说:“我们的住宅下面有两个死人的遗骸,一个在两间房的隔壁下,一个在我们夫妇住的这一间的门口。”

    如果是私人的房子的话,就要请通阴阳的人指点,把遗骸迁走,要是有遗骸的话。因为是公家的房子,不能随便挖。道公说可以叫他们不要作祟。道公作法的时候,我也坐在那里看,当然不能让学生看见。那道公作法的过程,有一套仪式,做得也认真,蛮象那一回事。

    作鬼并没有什么结果,我爱人还是痛。但是,她还是信。对于鬼神之道,我是半信半疑,疑多信少。俗话说:“穷见鬼”。病久了,只能把命运寄托给鬼神。

    1984年6月我调到通什任海南自治州中学校长,她随我到通什后病情有所加剧。到一九八四年底,更是痛疼有加。那时正是为二十多位教师争取家属子女招工指标的时候。我有时挤出时间陪她去看病,有时就叫她自己去。

    有一次,我正在要带一位教师去找领导解决他家属的问题。她又叫我带她去拍X光片。我说:“你自己不识地方吗?”

    这句话刺伤了她的心,她不理我好几天,并说:“你真没良心,跟你到山崆岭凹里来(指到通什山区来),病了也得不到你的关心。只顾你的老师,顾你的学生,我跟你夫妻几十年,就不值得你照顾一下吗?”

    在自治州医院拍了几次全胸片,不知道是片拍得不好,还是医生看不出,说是“炎症”,建议:消炎。每天都到自治州医院注射高倍的青霉素。连续注射了七天,只见减轻,不见根治。过一段时间,又痛疼如旧。

    医生建议到解放军162医院检查。我估计,当时,医生已对她的病情有所怀疑,但是,不便说出来罢了。我校高一有一个学生,她父亲是162医院的副院长,有一个家长是放射科主任。

    我通过他们,带爱人去162医院拍X光片。这位放射科主任,临床经验比较丰富,他拍了几个X光片,有全胸片,还有断层片。诊断结果还是“炎症”。仍是建议做消炎治疗。

    一九八五年一月,我们举家返乡过春节。州经济发展公司给学校赠送一部日制丰田面包车,今年回家有小车接送,也是我们到通什后第一个春节,应该高兴才是。由于妻子的身体不好,给我的心理上投下了阴影。

    大年初二,按惯例,我们全家要到野外去戽鱼。在学校工作惯了,到田野去领略一下风光,也是一种享受。我家这个习惯是从一九七九年春节开始的。那一年,我们举家进城,住在县委大院里。爱人在抱由公社企业工作。

    春节期间,村里也没有什么活动。我们觉得躺在家里没有意思,大年初二,两个人到野外去玩。就是去地名叫“喉汪园”的地方。那块地原是我家的,合作化后归了公。人民公社时分给社员当自留地,我们家也有一块,那是我爱人耕作多年的地方。进城后就交给母亲在家耕种了。

    那里有一条水沟,是从沙地里挖成的沟,有清水从沙里渗进沟里,流进田边的井里,用以灌溉田地。每当雨季,沟里和田里都有水,那里就滋生了不少的鱼。旱季,那些鱼就躲回水沟里。乡亲们就去将一段一段堵起来,戽干抓鱼。我爱人从小就是这方面的能手。

    我爱人和我到水沟边看一看,她说:“有鱼,可惜没有东西来戽水。”我看到旁边有一块菜地,菜地里有一把烂锄头和一个破面盆。就马上去取来堵沟和戽水。

    那天收获颇丰,抓到一串野生鱼,有塘虱、大头军、泥鳅和黄蟮。自那年以后,我们每年的年初二,均到“东边田”那个地方去戽鱼。

    几个孩子不知道母亲的病情,大年初二也闹着要去野外戽鱼。她不好违孩子的意愿,备好一把小铲,一个粪箕和一个脸盆就出发。

    从家里到“东边田”,要经过一个地名叫“七角沙”的地方。这个地方有将近一公里长的沙土路,可能是流水造成的,很不好走。

    以往,她不知道走过这条路多少趟,从不觉得累。今天走起来,懒懒散散的,好象很难迈开步的样子。只是跟前落后的这四个小孩,无忧无虑的嘻嘻哈哈声,支撑着她。

    可以看见“东边田”沟时,她的精神来了,我和她一段一段看那些水沟。我不会判断水里有没有鱼,可她就经验丰富了,很快定下两段沟。我的任务是堵两头的沟,很快,她就开始戽水了。

    今天抓到有四、五斤鱼,各种鱼都有。几个小孩玩水、抓鱼,一个个弄得象个小泥猴。看到几个开心的小孩,她笑了。

    抓到的鱼中,有一只约半斤重的黄蟮,原来就被人砍过一刀,伤口还没有长好。看到这只在劫难逃的黄鳝,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新的学期开始后,我觉得爱人的病情没有减轻,决定送她去广州检查身体。1985年3月初,我与在广州军区工作的表弟联系,让他到机场接我们。我和妻子从三亚坐飞机直达广州白云机场,表弟已在机场等候我们。

    表弟在广州军区后勤部政治部当干事,尚没有结婚。为了省钱,我们就住在他的房子里。他有一套厨具,就由我们自己买菜煮饭。

    第二天,我带着爱人到中山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找我的老同学邢诒刚。他在中山医学院毕业后,留在第二附属医院当医生。在他的帮助下,我爱人第二天就可以检查身体。主要是作气管镜和切片检查,一个星期以后,才能拿到结果。

    我原在广州读了五年书,虽然我平时很少上广州市,但繁华街道,如中山路、北京路等地方还是熟悉。那个星期内,我每天都带着爱人到那些地方看看,并在东山市场买菜。广州市的供应还是比较充足,广州有人工养的水鱼,比较便宜,我们买几只来养着,每天杀一只。

    有一天,我们去东山公园,爱人对那一群群老人在那里打太极拳,很感兴趣。感叹地说:“人家这么老了,还是一双一对,多好啊!”

    因为体质太差,妻子常常做恶梦。有几个晚上,睡到半夜她就从梦中醒来,拼命抓住我,说:“有鬼要抓她。”那时,周围的人我们又不熟悉,我们两个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我开灯后,赶忙到对面厨房拿来一把菜刀,把它放在草席下面,她才渐渐安定下来。

    我们在广州难熬的等待着医院的检查结果。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原来对爱人的病情,我已有预感。看到结果,我脑里一片空白,连续几分钟都回不过神来。

    意识到爱人也在身边,我才马上清醒过来。我爱人患的是肺Ca,并且是在肺门处。医生说不能动手术,我去找老同学邢诒刚,问他怎么办?他说,还是回本地作治疗。已经到了晚期,病情很不稳定。广州路途比较遥远,还是回本地治疗比较方便一点。

    爱人查问着她的病,我骗她说:“医生检查结果,是慢性肺炎,是一种需要长期疗养的病,最好回本地医治。”她不信我的话,叫我拿报告单给她看。我给了她看,幸好上面写的结论是拉丁文,她看不出来,只好相信我的话。说:“回去就回去吧,回去可以多和孩子在一起。”

    从她这句话来看,她可能已对自己的病有所怀疑。我爱人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很聪明灵活。很多东西,她可以猜得出来的。

    因为买不到飞机票,我们又在广州多呆了几天。我和她去照了两张彩色照片。当时彩色照片在中国还是刚刚引进,在海南一带还是比较少见。这两张相片,现在还保存下来。我和她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形象虽然不大好,但是比较珍贵,这是她最后给我和孩子们留下来的照片。

    在从广州到三亚的飞机上,她精神更差,一路上,还是我抱着她,才顺利到达三亚。到三亚后,已是很难买到回通什的汽车票,我们只好拼命挤上一部客车,还是没有座位坐。我扶着她,一直回到通什。

    第二天,我就安排她住院了。在州医院里安排一个只有两个床位的小病房,她一个人住。这已经是1985年3月底的事情了。那时住院的医疗费,是由自治州公费医疗委员会负责的,比较保证,只要是医疗需要的药,都可以报销。

    在通什地区的干部职工,在医病的问题上,比较自觉。通什气候四季如春,干部职工比较文明。加上那时自治州政府比较重视干部职工的医疗保健。因此当时的医疗费比较充足。

    每个干部职工发给一本医疗证。有了病,凭医疗证就可以到州医院看病,除了付挂号费之外,其他都在医院记帐。这样的医疗条件,现在是作梦也不可能有了,我爱人终究没有因有公费医疗而挽回她的生命,但是在医疗服务方面,应该说是无懈可击的了。

    她住的病房归内二科管辖,病区主任是是我同学的哥哥,病情需要什么药就用什么药。除一些常见的人参等急救强身的药外,还半个月注射一次“白蛋白”,这种药是日本进口的,每瓶只有五十毫升,一瓶三百六十多元。每周注射一次至二次日本进口的氨基酸。还有每半月输一次血。其他比较贵的药,只要是需要都使用。

    她在州医院留医两个多月期间,我白天要去和她说话,看输液情况。晚上要到病房和她一起住。那时,家里除四个小孩外,还有岳母以及大舅子的女儿。她不读书后,就到通什来跟我,我为她在通什印刷厂找了一个临时工,并且还给她解决了户口粮食问题。

    那时候,我体力消耗相当利害,精神打击比较大。同时,我还上着高二年级一个班的数学课,既要备课,改作业,还要布署学校的工作。

    因为我到州中不满一年,很多工作没有理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下级的关系都没有理顺。大至通什社会,州教育局,本校内部还有一些的反对派。

    我们中国人,正如鲁迅说的那样,他不是面对敌人,而是侧身站着,既要防备敌人的进攻,也要防备自己营垒内的暗箭。中国人内耗力是极大的,几十年的生涯,我的体会是:我们的事业不能快速前进,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内耗。

    我爱人留医期间,家里的亲戚、好友、乐东中学、黄流中学的同事,很多人都来看她。农村的亲戚朋友来的时候,一般都带小鸡仔来给她补营养,机关学校的一般带麦乳精、奶粉等。那时候,这样的东西,还算是比较贵重的东西了。

    我这位爱人,人际关系比较好。我当校长,她从不干预我的事情,也与人友好共处。因此,在她留医二个多月期间,来看望她的近五千人次。

    领导来看她的就比较少了。州一级的领导干部,只有管教育的林安彬副州长到医院看过她。当然,不少与我较好的处级干部也来看她。

    州宣传部副部长符桂森同志和爱人钟爱清同志,也到医院看望她。世界上的事情是那样凑巧,他们日后就成为我的亲家。我家的大儿子成了他们的三女婿。

    他去看望她的时候,我也在医院里。他告诉我,宣传部正缺一个年轻的副部长,希望我去争取。他说连他在内的几个部长都已超过五十岁,目前正物色一名年轻的副部长。爱人处在这样的情况,我还有什么心情去考虑当官的事呢?

    州教育局的副局长王理辉同志专程到医院看望,并鼓励我爱人战胜疾病,恢复健康。我那几个小孩都在读书,一放学以后,也不管吃饭,马上跑到医院来看妈妈。大女儿原在东方师范学校读书,我到州中的同时,也将她转到自治州师范学校。大儿子在州中读高一,二女儿在州一小读四年级,二儿子在州一小读一年级。

    当年的五月份,表妹赵玉焕来通什,到医院专门照顾我爱人。她有一定文化,对医院的一些事情比较了解。随着她的到来,做为专门服待病人,我的担子就轻了一点。

    上年纪的人总是有迷信思想,由于妻子的病情总是不减,岳母主张搞点迷信。久病乱投医,我也随她们,要怎么看就怎么看。反正,病照医,请鬼神的事,也不花几个钱。

    一九八四年春节的时候,我和妻子去佛罗村找一个道公看迷信。那种请鬼仪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先是烧起香了,过了一阵,道公打呵欠,越打越大声,然后入定。

    道公入定后,由我们提出查问情况,就是说,爱人的生病是谁在作祟。道公说是家里的姑母作祟。我们问是那一个姑母?那道公就不耐烦的连声叱骂:“你家有多少个姑母?”

    作为我父亲,只有一个妹,早几年逝世了。但是,我父亲还有两个堂妹,大的嫁到曾家,很早就逝世了。

    道公说是与父亲同胞的妹妹,她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在阴间生活不好,想问你要几套衣服,几千元以及一条头巾和一双鞋罢了。

    按照道公传达死人的意思,回家后,我们在晚上,在大门外将用纸做那些东西烧给她。我母亲很相信,以为真有其事,站在家大门口,叫着姑母的名说:“你想找吃,要去别处找。怎么找到自己的子孙头上。下次不准这样了,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当然,这次迷信活动并没有产生效果。

    在妻子住院期间,岳母和一位叫做阿芳姨的朋友也主持做了几次迷信活动。阿芳姨是琼山人,原在乐东县三平医院当护士。爱人到州党校工作后,她也调到自治州民族医院。

    她在一九八四年初,要让小孩转到州中来读书,和我们认识。这位阿姨人很热心,经常来看我爱人。一次,她请人来看我爱人。那人说,要与比她大的人结拜姐妹,就可以好。她比我爱人年纪大,主动当我爱人的姐姐,并给我爱人做了一套衣服。这套衣服,我没有让爱人带去,还存在一个红木箱子里。

    有一次,她听人说,某处有一个苗胞,善于看迷信。在她的提议下,我只好让司机开车到那个苗村去。当时去的人是我和爱人,还有阿芳姨。车不能开到那个苗村去,又是晚上,要过一条小溪,还是阿芳姨将我爱人背过去。

    那位女苗胞作“法”的时候,我和吉司机也在场。她举行了一些奇怪的仪式后,说是有人对我爱人放“禁”,还从我爱人的身上拿出一支铁钉来。因为是晚上,我也看不清楚,这支铁钉是从那里弄来的。

    所谓“禁”的问题,是海南黎苗族地区流行的一种“法”。说是有某种人,称“禁公”、“禁母”,对人施一种“法术”,如果没有人给你解“禁”,这人就会得病而死亡。等到这位女苗胞为我爱人解“禁”后,已经是晚上11点钟了,很晚才回到通什。

    俗话说:“破屋又遭连夜雨”。五月中旬,我母亲去捡一些树枝时,发现脸部有异,幸好旁边有人扶着她,没有跌倒。回到家里躺下,就脸部歪斜,嘴巴说话比较困难。明显是患了中风病了。

    当时这幢房子就是我母亲一个人住着,大姐和三妹嫁在村里,距离不远。本来她们要送她去医院,她怎么样都不想去。只好请村里的医生给她打针吃药。幸好她的病情比较轻,用一般的药就可以控制下来了。

    我回到家看母亲时,她已经好一点,能讲话了,但发音还有点不清。看到我回来,她的眼泪就象泉水一样涌来。我也哭着跪在母亲的床前。时乖运蹇,一家两人患重病,让人如何受得了呢!

    五月底,听说乐东县城来了一名江湖医生,能医疑难杂症。我们抱着一线希望,将爱人转到乐东医院留医,并请这位江湖医生看病。

    按照医院的规定,这是不允许的。不过,对这种病人,医院放宽。我爱人除了吃那位江湖医生的药外,主要还是在医院补液,同时也注射“白蛋白”、“氨基酸”和输血。到乐东医院后,主要是赵玉焕照顾我爱人。

    那位江湖医生,是开诊所在县政府门前的那批商品房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前往就诊的人还是比较多。

    到一个新的地方,县委领导、我在县委的同事、教育局的同志和县中的同事都来看她,她觉得心情比较好,吃起这位江湖医生的药来,似乎有些效果。后来当然没有什么效果,这是不言自明的。

    我也多少懂得一点医药,这位江湖医生使用的都是常用药,但量很大。有时针剂用到十几种,丸剂还有十几种。很可怜我那亲爱的妻子,为了活命,要吞着一把一把的药丸。

    六月初,我叫黄流中学一位同事请一个人来,据说这个人会打“七证”。所谓“七证”就是根据几方面的情况,确定人的大难情况。不管是真还是假,这个人还是看得很认真,有时要用尺子量面部各种数据。他的结论是:“如果能过农历五、六月,就有希望。”意思就是说:妻子难度过农历五、六月。

    我这位可怜的妻子,忍耐力很强,在长达近四个月的时间内,从不叫痛,也从不发脾气。在乐东医院,是发过一次脾气。不知道是我讲了一句什么话,她以为我“怨苦”。跟我赌气,不要我服侍她。我怎么样解释她都不听。

    还是请来了黄挺劝说,后来才慢慢消气了。黄挺的母亲,跟她的母亲是姐妹,他们是表姐弟,在乐东县运输公司工作。

    那可恶的Ca细胞,在吞啮着我妻子的生命,她越来越赢弱了。

    我知道,她的大限不远了。征得岳母和她哥哥的同意,借一个理由和她讲清楚,六月十二日,我们把她送回新坡村的家中。

    离开医院的那天,为了提神,还特别给她注射了“白蛋白”和“氢基酸”。进家门的时候,还搞了一个进门仪式,由三嫂背她进门。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一种心灵的反映,她回到家的当天,虽然瘦一点,但精神很好。乡亲们来看她,她坐起来跟大家有说有笑,并声称她没有病。并且还能自己吃饭。

    那时,我坐在旁边,恨不得她能站起来,跟我去走一走“七角沙”那条沙土路,去看看她耕种多年的自留地,去抓鱼……

    她回家的时候,正是盛夏,天气炎热。我们只好让她睡在餐厅里,那里有两个门,空气对流,比较凉快。

    四个小孩也一起回到家里,三个大的睡在楼上,二儿子睡在走廊里的“稻架”上。我常常是伴在她身边,困了就睡在房里。

    其他这类病人,常常要痛得利害,她只有轻微的疼痛,每天下午,我们只请长青村一名“赤脚医生”来进行穴位注射。这位“赤脚医生”用的药也是极普通的药,就是胶性钙、维生素Bl2等,注射在手上“曲池穴”和脚上的“足三里”穴,同样起到镇痛的结果。

    回到家里,因为身体更赢弱,有时也闹鬼。睡到半夜就喊起来,说有死人来叫她跟她走。这时,岳母又起来骂那些“鬼”,说她孩子还小,不要来捣乱她。

    到后期,虚火上升,总觉得热,要几个人轮流扇风。原在乐东医院时,因为有电,使用电风扇。家乡那时还没有电,只能用草扇轮流扇风。那些用过的扇子,是用草编成的,如今还有几把放在那只四脚柜里。

    到了后期,那可恶的细胞已转移全身,她连大便都有困难。开始吃中药,还可以缓解,后来只能灌肠。第一次是请村里的土医生来作灌肠,后来我自己学会了,每天都由我来灌肠。

    农历五月廿六日,是我这位可怜人的生日,在她三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和孩子及亲戚,给她作寿,庆生日。想借此冲喜,希望能从死神那里将她拉回来。人定胜天,这是一个奋斗的目标,但是很多方面人还不能胜天。

    一九八五年七月廿五日(农历六月初八日)的晚上,我这位可怜的人头脑还十分清楚,临晨二时,我躺一下,睡意全无,就爬起来跟她说话。我们自小相伴,有说不尽的悄悄话,悄悄地说……

    我发现她在说话时,久不久就将眼睛闭起来。而且闭的间隔越来越小。我意识到,决别的时间到了。

    那时,在场的有她母亲、哥哥以及我大姐等许多人。我马上把几个小孩叫起来,和他们的母亲见上一面,做最后的决别。

    三个大孩子容易叫起来,二儿子当时还是八岁,叫他起来,还是睡得迷迷糊糊,我将他抱到他母亲身边。

    她两滴大大的泪珠从双眼里流出,缓缓地说:“谁都记挂自己的孩子,但现在挂也挂不来了。”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又闭上了。按照本地的风俗,我们把她移进客厅里,并给她穿好衣服。这套衣服是西装式,记得是灰色的,是学校派人从通什送来的。

    一边给她穿衣,我一边声嘶力歇地叫着她的名字。她的眼皮好象要动一动,努力想睁开眼,再看看与她患难与共的丈夫。没有成功,她,她走了,不再看我一眼就走了。

    时间是临晨三时多。

    乐东县委、乐东中学、黄流中学、自治州教育局、州中均派领导参加了她的悼念活动。

    她,孤单地躺在流水沟。

    流水沟,没有水,也没有沟。据说,原来有一条沟,不断地有水从地下渗了来。现在,只要挖下几尺,水还是会渗出来,象我那绵绵不断的思念一样,渗出来。

    在那几十天为她守灵的日子,我天天都去陪伴她呼唤她。带着几个孩子在她坟地上种上树,希望我的陈关引能住得安逸。在坟周围种上鲜花,让我的妻子躺在万花丛中。

    在坟地上还留有一个空穴,那是我的归宿。人生无常,生命有限,有一席之地做为归宿,已是不尽的安慰。

    死者已矣!

    我还有沉重担子——社会的、家庭的担子。四个小孩,都在读书,大的读中师二年,老二读高一,老三读小学四年级,老四读小学一年级,才八岁,还得有人替他洗澡。

    母亲卧病在床。我担心因媳妇的逝世,刺激母亲,造成一家两丧的局面。我请医生在那几天做好急救准备。

    一九八五年的八月底,临近开学,我带着几乎要趴下去的疲倦,几寸长的头发,凄凄惨惨地回到通什的宿舍。(节选自回忆录《从教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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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7-11-16 08:24:32 | 只看该作者
深切感受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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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王

彩云之南  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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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07-11-16 08:27:13 | 只看该作者
坐下慢慢读,好感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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