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花

标题: 闹名士 [打印本页]

作者: 木子金军    时间: 2010-3-25 07:08
标题: 闹名士
晚明有位名邓鹤者,天天有家不回,跟着自诩为心学传人的赵贞吉,四处漫游,一年四季见不到人影子,常常闹过家门而不入的佳话。那次打家门口过,他一对儿女拉着他的衣角裤脚,眼泪放水地掉,声声唤他回家,斯时,邓氏家有七十老爹带病在床;大女已是三十挂零的剩女,待字闺中;祖父驾鹤西去,丧事未办,儿女将此间情形都诉予老爹,邓氏掉头不顾,一掌推倒儿女,扬长而去。有问者问他何以如此,邓氏曰:“不以此不以成名士!”

    自魏晋始,越礼任诞,便成入流士子与不入流士子闹成名士的终南捷径。魏晋时节,政局险恶,不装疯卖傻,性命难保,比如孔融,是真名士,腹有诗书,不卖予曹操,引得曹操发脾气,曹操的意思是:你孔融的才华,我曹操得不到,你孔融也别想得到。形势如此凶险,则孔融为求自保,当然得胡乱糟蹋自个,所作所为特地不合常情,以求别人以神经病视之,以达到“我很烦,别理我”之目的;其故意放诞,心中悲苦,不得不然;真可谓一代不如一代,后来名士,要言之:只求其名,不做其士,不在如何做士上做文章,专在如何出名上下功夫,越常情,做怪相,以耸人耳目为最高追求,做不成士不要紧,闹得成名就是胜利。

    允当地说,晚明有一些真名士,举手间自有风流,但更有许多假名士,投足里多显下流。晚明有张献翼,他好像没写什么诗歌,也没做什么学问,所好者,多在穿着上,一身怪装,一头怪相,怪里怪气打扮自己,“身披彩绘荷菊之衣,首戴绯巾。”人体彩绘,怕是始自张名士罢;头上戴?红帽子,不但扮小丑模样,而且甚是晦气装束。明代那会,红帽子本是战俘专戴,为献俘仪式上的专用?装,仪式完毕,则要押赴刑场处斩的,这身装扮是凶丧之服,张氏穿之戴之,招摇过市,无他,引人侧目罢了。大概穿的次数多了,大人也没几人注意了,只是那些心智不成熟的小把戏,愿意跟在其屁股后面做其粉丝,“每出,则儿童聚观以为乐。”

    这个张献翼,把心力放在怪诞上,他与另一位名张孝资者,两人翻检古册,搜出古人所有怪诞举措,分门别类,一一效法,名士爱偷盗的,他俩就学偷盗;名士爱挟妓的,他俩就学挟妓;名士爱裸奔的,他俩就学裸奔;名士爱烂醉的,他俩就学烂醉,“或紫衣挟妓,或徒跣行乞,邀游于通邑大都,两人自为俦侣,或歌或哭。”两人既继承古名士遗风,也开拓创新,自创新格。比如那次,张孝资过生日,两人别出心裁,搞了一个生日晚会,张孝资装死,做一副死尸睡在棺材里,张献翼则喊来许多弟子,绕?这副棺材,哭啊笑啊,做了一回十殿道场,每有水果饼干祭奠,张孝资则从棺材里坐起来,一一享受;闹到第二天,又喊来许多JN,助哭助乐,“行卒哭礼,设妓乐,哭罢痛饮,谓之‘收泪’。”

    《金瓶梅》里,下流胚子西门庆无聊,常常搞妓鞋行酒,晚明最是盛行。名士沈德符笔记中有记:“隆庆中云间何元朗,觅得南院王赛玉红鞋,每出以觞客,坐中多因之酩酊。”这般韵事,名士作诗道其无穷趣味云:“手持此物行客酒,欲客齿颊生莲花。”

    喝女人的洗脚水,虽然刺激,然带洁癖的名士则可能呕断肠子,挺有效又挺保守的做派是骂人,出惊人语;骂人当然是骂名人,谁有名则骂谁。嘉庆二年的进士丰坊,就很懂得此间术,每出一新人,他就骂,如果路遇新名人,他就随地操起棍子石子,望人就打,“睚眦蒙嗔,即援戈相刺。”没有新人可骂,他就拿古人开涮,“亦或誉嫫母为婵娟,斥兰荃为蒿莱,旁若无人,无所顾忌。”

    在一个人伦观念基本成型的社会,过于放诞不守人伦,那付出的人格成本可能相当高昂,虽能出名,但这名出得,一是唾沫太多,二是不会持久。那些骂人特别是骂名人,做文章特别是做翻案文章,既招人眼球,又展己见识。黄宗羲曰:“昔之学者,学道者也;今之学者,学骂者也。”个中情形,黄宗羲已一语道破。
作者: 申大    时间: 2010-3-25 07:15
:“昔之学者,学道者也;今之学者,学骂者也。”
作者: xiaoyu102    时间: 2010-3-25 09:28
昔之学者,学道者也;今之学者,学骂者也
作者: 高天流云    时间: 2010-3-25 12:14
感谢分享
作者: 星天外    时间: 2010-4-10 11:21
谢谢楼主分享!
  




欢迎光临 中花 (http://www.zghncy.cn/) Powered by Discuz! X3.1